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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益都奇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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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人说过他!”卜相侯一下子宽心下来,“好,好!张正道是个有文化的,秉性正直,他既在此处,便断不会放任良家百姓为奸人构陷!好少侠,你快快去寻他来罢!”又嘱咐一句,“过会见了我家妹子,她是死是活,你先与我说一声,好教我安心!”

景年便告辞请择端先生过来,与众人做了见证,与那本要出城的姑娘并肩进了城。

五里镇外,堵在太阳底下半晌的车马终于有了挪动的意思。车马行人进进出出,疏疏落落的吆喝卸货声将两个年轻人揽进一条条街坊巷里,教这镇子里重又恢复了喧哗与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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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镇内。

二人交谈一番,景年才知这姑娘是济阳郡人,与同伴自江州闯荡过来,临时落脚青州,正要出城的。问及姓名,姑娘只道自己姓“宋”,推脱闺名不便与外人知,少年便未再多问,只以宋姑娘相称;又自报家门曰姓景单名一个年,那宋姑娘豪爽,便唤他景兄弟。

这五里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整个镇子围着一座云山三面排布,高家便建在靠近山脚的一处平地上。镇子里不怎么热闹,做生意的大多在铺子里闲坐,路上少见挑担的贩子,两人因此问了好半天路,好容易找到高府大门,待向管家亮明来意,却只得了个人不在这里的答复。

见不着人,景年不肯折返,与宋姑娘一起伶牙俐齿磨蹭再三,那管家遭不住问话,只好引着两人在府内做贼似的悄悄走了一圈,又赶紧送出大门外,好似怕府里谁人看见。

二人见当真没有,一时生疑,便凑了点银子恩惠与他,要他说出卜家小妹下落。可管家接了钱,支支吾吾好半天也没说出个地方来,宋姑娘心直口快问得着急,声音大了些,管家竟坐立不安起来,一把将银子塞回她手里,说甚么也不肯透露卜小妹去向,又急慌慌将二人推出去,旋即关上大门,在里头落了锁,死活也不肯应声了。

宋姑娘拿着银子望了景年一眼,见他正皱眉支着太阳穴盯着大门寻思,便低声喊他:“景兄弟,景兄弟!”

景年抬头过来,她迎过去:“景兄弟,我怎么寻思这管家不大对劲?”

少年忍住脑袋不适,沉声道:“是不大对。宋姑娘,我们先找旁人打听打听卜家小妹模样行踪,今日不管怎样,必得先见着人。”

“不错,方才高家公子那般坦荡,府里下人却遮遮掩掩,只怕是有难言之隐,只可惜,在他们嘴里问不出甚么来了。走,我们分头找些乡亲问问。”

两人离开高府,沿着市集大街各自打听。然而不知怎的,商贩们一听要问高家和卜家的纠葛,谁也不肯说,都如那管家似的一气摆手摇头;有甚者只上上下下将两人一通打量,什么也不说便要走;提起卜家小妹,也都面有惧色地沉默不语,只有一个切肉的好心肠,附耳叮嘱了句“莫要胡乱打听,当心招惹是非”,便匆匆低头切肉、招呼主顾,不再搭理两个问话的年轻人了。

一无所获的两人重又碰头,景年眉头紧蹙,与宋姑娘寻了处茶馆,坐下交谈。

“奇了,方才打听高家还没事,提了卜家,这些人便如被人封了口似的,实在蹊跷。那卖肉的倒是肯多说几句,也只教我们不要打听,说甚么招惹是非——恐怕高卜两家还有其他恩怨。”他将一边胳膊支在桌子上,“宋姑娘,你那边可打听到甚么消息没有?”

宋姑娘摇头:“别说了,同你一样。倒是有个卖花婆婆嘱咐了几句,教我莫要去寻卜家女儿,说甚么晦气……”

“晦气?”景年忽然无端端一阵心慌,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几张大雨泥泞的画面。他定下心,留心四周动静,待小二上了两大海碗粗茶,才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她可有说卜小妹是死是活?”

“不晓得,但应是活着的。我这一二日在镇子里小住,没听说过有白事……”宋姑娘思忖,“景兄弟,你说这卜家和高家,究竟哪个有鬼?”

景年沉思片刻,将卜相侯与高盛二人的言行在脑中过了一遍,又琢磨起镇子上百姓们的奇怪举止,终究碍于午休未眠,难以集中精神,啧了一声:“不好说。”

宋姑娘唉了一声,趴在桌子上,拿手指肚转那只大海碗:“唉……本想行侠仗义一把,怎么偏就碰上这么个没头没尾的怪事。要是他们也在……”

“没头没尾……”景年嘀咕起来,没听清她后面嘟囔甚么话,忽然眼睛一亮,拍桌道,“宋姑娘,你点醒我了!此事蹊跷,无头无尾,我们便得想法子顺藤摸瓜、找出线索,若不然,只怕要被有心之人牵着脑袋走了!”

宋姑娘跟着坐直,见他离席,抓起不离身的宝鞭就跟过去:“景兄弟莫不是有了头绪?”

“还没有,但只要有蛛丝马迹,我们便能依据寻踪!”景年拉着她走回高府附近,“宋姑娘,高盛亲口承认卜小妹人在府上,大庭广众,他不敢作假,只是难保他口中未曾耍过花招。眼下小妹虽然不见踪影,但只要她曾进出高府,我们便可追溯到车形马迹,你看——”

宋姑娘跟着景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见高府大门外路沿倒着几株车前草,叶子被重物在地上碾得发黑软烂,好像是被车轮压碎了似的。因而惊呼一声:“这是车轮的压痕!”

“不错,高盛说卜小妹是坐着车子自己来的,卜相侯却说小妹十日前便已失踪,若他们无人撒谎,那恐怕是十日前小妹便由车马接来了这里。但看这印迹如此新鲜,绝非十日前碾压所致……”

“也就是说,小妹其人确乎来过高家宅邸,但就在这一二日内,小妹又被车马带去了别处,我们才扑了个空?!”宋姑娘打断他,“太好了,景兄弟,我们且找找近遭有无其他痕迹,说不定能——”

“嘘……”

景年拉住她,双目一凛,眼前平平无奇的青石板路上忽如褪色般缥缈起来,几处与高府门前同样的青草压痕刺眼地横亘在前方不远的路口,继而又一路向南,陆续出现在了一条指向云山山脚的小路上……

“走!”少年眨了眨眼,朝同样看着南方的宋姑娘挥手道,“若我猜得不错,云山脚下,或许还有高家的第二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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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镇东南,云山山脚附近。

宋姑娘也是会些腿脚功夫的,便效仿景兄弟那般一路循着地上野草的压痕飞檐走壁,走了许久才终于从一片树林里钻了出来,落在一片民宅疏落的城郊。

见景年还在往前走,宋姑娘反倒将他叫停:“景兄弟,这里人烟稀少,你一人背着剑、打着护臂,小心惊动有心人,还是我在前头探路罢,好歹也在五里镇住了一二日,遇上甚么事,也好应付过去。”

少年不甚放心:“不可,这里冷落荒疏,你一人到民宅之间行走实属危险。”

“你不放心,便在我后头紧紧跟着。我可是从西南江州闯荡过来的,看家本领拿出来,没人动得了我!”

景年拗不过,便任她在前头走。

二人便一前一后悄然无声地摸进这一带,又寻见一辆轮子上沾满黑绿草泥的牛车停在一处大宅后门,便知道找准了地方。再绕到正门扫一眼,二人对视不语——高家府上第二处宅子,还真教他们误打误撞地摸着了!

宋姑娘在墙根附近溜了一圈,压低声音:“我听着园子里有说笑的动静,不知里面有多少人,也不知卜小妹在不在里头……”

景年明白她的意思,便卸了剑与护腕,假扮迷路的外乡游人,到高宅正门叩门问路。不多时,又绕开回来,与宋姑娘道:“来开门的是个抱着蹴鞠球的女侍,里头还有三五个女子张望。里头屋子大多敞着大门,只一间屋子门窗闭着,应该就是卜小妹住处,等下待我翻进去看看……”

“哎哎慢着,景兄弟,你傻了?你一个男子,该不会要进女子闺房罢!”宋姑娘轻轻咳了一声,见这少年回过味来,才继续道,“若是只有女子在,倒也安全。卜家女儿不知多大年纪,见了男人恐要害怕,我进去打探一番,你且躲好,若一切顺利,等下依旧在这儿见面。”

“好!姑娘保重,我在外面接应你。”景年抱拳,眼见着她燕子般灵巧翻身进了高家后院,这才挪开目光,找了处纳凉的树荫坐下,佯装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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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一路实在太累,午间又没休息好,少年郎才靠着树干坐下,不多时便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待他教一阵冷风吹得睁开一只眼,才发觉眼下已然一片薄暮,吓得登时跳将起来,顾不上许多,抬脚就往方才与宋姑娘约定好的地方跑。

然而待他吹着凉风跑回高家园子外,却见原本约定之处空无一人。

景年仰首看了看天色,惊悉现下已是酉时左右,心中一寒:他竟一气睡了这么些个时辰——不,睡着还不打紧,要紧的是宋姑娘一去不复返,怎的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他懊恼地甩了甩头,贴着墙根溜近高家园子后门,但听里头已没了分毫响动。正要踩着墙头亲自翻进去找人,脚下的靴子却在杂草中踩到一团软韧的东西,好似一条活蛇。景年立即退开去,但见“活蛇”从草丛里卷出一支黄花梨木打的把柄来,这才松了口气——是宋姑娘的那条金鞭。

少年捡起金鞭,正要到一旁找个地方继续翻墙,好容易清醒过来的脑中却是一个激灵:不对,宋姑娘方才进园子前,这鞭子是一直随身带着的!

他倒抽一口冷气,仔细看了看鞭子,脑中飞速运转,连带着纷乱了许久的神智也一下子清明起来,猛然顿悟——宋姑娘是在向他报信,她还平安!

只是她敢将兵器脱身用作报信,想来是遇上了着急的事,一时没有旁的信物;可人若平安,为何却不带着卜小妹出来——她又还在高宅之中否?

眼下天就要黑了,原先与择端先生等人商定的时间即将过去。景年望着宋姑娘消失的高家园子,心中疑窦丛生,可时辰却不等人,若再不回去报信,只怕两人双双失踪必会引起有心人注意,到那时,卜小妹身上的怪事便难以追查,更有甚者,就连宋姑娘的安危也难以保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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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及此处,少年当即把鞭子往怀里一揣,趁着天色还未完全黑透,拔腿就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