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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水泊梁山【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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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初见小洞天,洛阳别再遇蓟州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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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青州府打马西去六七日,宋沅景年一行人终于进了济阳郡。待城关休息片刻,几人催马入了荒郊,又奔行将近半日,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来到济阳远郊一滩芦苇荡。

见打头的宋沅与张横停了马,景年便也勒住缰绳,打量起眼前这片芦苇荡来。只见荡边乱苇重峦叠嶂,从犬牙交错的岸畔一气长到湖水里头去,绵延不绝,将苇丛间本就狭小的水路遮得只剩丝缕缝隙;再瞧这芦苇高高壮壮,若不是马将人驮得高了,只怕下了地,连人也要矮它一头。

正望着,听得后头张顺、燕青与鲁大哥都要下马,景年猜是到了地方,便趁着下马的功夫往远处眺望一眼,却只能看见芦苇荡上烟波浩渺,一片白白雾气迷人眼睛,别说甚么梁山了,连个湖心岛也瞧不见。刚要去问话宋沅,便见她已回了头朝他招呼:“哥儿,快快下马,咱们到了!”

景年便上前:“宋沅姑娘,梁山该不会就藏在芦苇荡里头,怎的连个影子也看不见?”

张顺将几人的马儿牵给燕青与鲁智深,在后头笑:“兄弟当咱们八百里水泊是说笑的,藏个山头可不难。从这行船进去,走个百十里,包你一睹好景致!”

说着,便喊了张横同在前头引路:“走,往码头去!”

景年便让了一步,在宋沅后头跟着过去:“小乙哥与鲁大哥牵着马往岸上去了,不用等么?”

宋沅在前头答:“他们有旁的事,要往杏花村去。我几个带你先见了山上兄弟,认认门路。”

那张横张顺兄弟两个走得飞快,跑到码头拖出两条小船来,一人撑了一个下水。

那船头离岸边有三四脚的距离,一脚怕要踩空,张横便伸手拉着宋沅过来了,张顺却只在自己那条船上一叉腰,看着景年笑:“兄弟,你轻功利索,且自己稳稳上来!”

少年知这哥哥有意考他腿脚,便也不怵,笑答道:“这有何难!”只将包袱系稳,在码头上退了两步,继而发力轻跃,轻轻松松便跃上了船身。

然而一只脚才落了地,船身便如被人狠蹬了似的左右摇晃起来,在水中起伏歪斜,荡漾开好大一圈水波。景年晃了半天身子,好容易一手扒着船帮站稳了,便发觉脚下却一忽儿一忽儿地使不上劲,脑袋也晃悠悠晕乎乎地没个着落。

张顺却在另一侧船首站得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撑着桨哈哈大笑:“叫你稳稳上来,你却把船儿往狠了踩!”

宋沅也在旁边船上笑,张横在一旁朝张顺喊:“岸边风浪小,兄弟,把船撑开去,给他长长见识!”

“哥哥,你且看着罢!”张顺乐得一口答应,也不知听没听见乐不可支的宋沅说了赛没说的两声“别吓唬人”,一杆子就将船急急撑远了码头。

方才晕乎的劲儿才缓罢,两边芦苇已是飞也似地后退起来。不多时,苇丛渐远,水位见深,近在咫尺的湖面忽然宽广。

望着一眼看不见底的水面,脚下又没深没浅地不是个实地,景年心中多少有些紧张。

张顺眼尖,一面撑船,一面喊他:“年哥儿,你怕水?”

景年哪肯教他们看扁,立即答道:“水可没甚么好怕,我却也在大河里钻过猛子!”

“哎!说甚么话,快呸两声!”张顺立刻正经起来,“我可不是激你,这话可不该说。你再胆大,也得怕水!你怕水,水才不会要你性命。这水可不经玩笑!”

那少年挨了训,又看水看得发晕,便摇摇晃晃地抬脚,钻到船蓬里头坐下,腹中微微有些不适:“多谢哥哥提醒。”

张顺划了几划,与张横暗暗比起速度来,嘴上却不闲着:“这可不是吓唬你,年哥。我与哥哥自幼长在浔阳江里,见了许多淹在水里的渔人,个个游水比我们游得还要好。你知道么,越是怕水的,越能活着回来,我与哥哥怕了二三十年,反而出了江州那小村子,到这里教练起水军来了。”

水面上风稍稍大了些,小船上下起伏,摇摆前行。景年胸中不适渐渐发作,又怕人低看,不好明说,便只望着漫无边际的湖面,答道:“——梁山水泊广袤,真也是个教练水军的好地方。”

“是啊,”张顺用力撑了一把水底,拉上来蒿竿一瞧,水痕已经到了竿头,“哟,到深水处了。年哥儿,我瞧你不是水边长大的,你若要学水上功夫,往后便可跟着水军行船操练。练他个百八十回后……嘿嘿,水再深,也不过洗脚!”

听无人搭话,张顺往篷子里瞅了一眼。却见在岸上还生龙活虎的景年小哥眼下满脸发白,双唇紧闭,蔫如一条破了鳔的鱼;胸口似有淤堵,正捂着太阳穴抱膝坐在舱内小凳上,当下了然:这厮怕不是头一回上船,湖中有些风浪,他要发晕!

浪里白条便笑着喊他:“兄弟,你若晕了船,只管将耳朵堵起来!”

景年依照做了,张顺又喊:“闭上眼,靠着舱板,莫要想水!”

那少年便皱着眉将眼闭上,后背紧靠船舱,身上稍微好了些许。可脑内却如何也无法将幽蓝的湖水驱赶出去,只要一动念头,眼前便是愈发深邃的大湖。湖上风吹浪涌,波涛滚滚,眼前茫茫无际,看不见一处岛岸,身下这条船虽有会水的撑着,却犹如汪洋大海中之一叶,轻吹可沉。

那张顺在前头和张横呼应着喊起了号子,一唱一和,欢快高兴。但在黑暗中,景年却分明觉得那风浪忽然大起来,将轻晃的小舟掀得是忽而升上半空又倏然落下水面,腹内晌午吃的东西也跟着滚筒儿似的在嗓子眼儿打转,只得紧紧抵着身后舱壁,心内乱七八糟念了一通安慰话,想完猫儿想狗儿,就这么苦苦撑着。

撑得快要吐出来了,这郎君正想着何时才到地方,便听耳边传来一声的“到了”。霎时间,景年如临大赦,脑中兴风作浪的大湖骤然归于平静,舟船安然流淌在镜泊之上,凉风习习,水波不兴。

“瞧瞧罢!咱们风景这边独好,过会靠岸了,可没得看!”

听掌船的一声喊,他睁开眼睛,缓缓往外看去,登时便愣住了。

原来方才的芦苇荡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依旧一望无际的大湖之上,取而代之的是东、南、北方三座沉默似巨人的大山,高矮远近,错落有致,正随着行船而缓缓靠近四人。

定睛细看,那主山上树林苍郁、野兽嘶鸣,绝壁摩崖,石凿斧劈;两座从山亦不输减分毫,山腰琢洞、怪石嶙峋,看似人迹绝径,却分明明隐着一口骇人杀气,好似山间埋伏有雄兵百万,只待一声令下,便会倾巢而出、箭指来客,端的是气势磅礴、凶煞凌天。

“这是……”少年看得呆了。

“喏,”见景年钻出篷子,张顺一脚踏在船首,手扶蒿竿,偏了偏头,“梁山。”

和风吹拂,斜阳西垂。

景年负剑立在船头,在风中望着梁山。

他忽地回首看向西面来处,但见湖面微波粼粼,天上垂阳,满目金光,哪里还有芦苇荡的影子。

……

“哎呦,看看谁来了!”宋沅在旁边船上也钻了出来,朝着岸上哨岗挥手,“喂——小七!小七!”

脚下一震,景年回头一瞧,竟是靠了岸。那岸上立着个着棋子布背心的汉子,头戴黑箬笠,手提一把蓼叶枪,状若放哨,先扫了一眼面生的景年,又迎着宋沅几人过来:“沅姑娘,你可回来了!后头这是……”

宋沅看他在意生人,便将那少年郎引过来介绍:“小七,这是景年,打东京落草来的。前阵子救了我一命,眼下没有去处,便来做咱们兄弟!”

又对景年道,“景兄弟,这位是‘活阎罗’阮小七,跟着另一位叫童猛的守着咱们西北水寨。日后你要从这里走水路出去,可要多打打交道。”

景年忙抬手:“小弟景年,见过哥哥!”

阮小七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几眼,便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大笑道:“哈哈!好个英雄儿郎,你竟救了我们沅姑娘!”也回了礼,称他为兄弟。

张横、张顺系好船过来,几人寒暄几句,就要往村子里走。阮小七还要当值到入夜时分,便只约了下回吃酒,放了几人到寨子里去,四人便牵了马,自林间马道上了山。

一路走过二三个小山头,未出二刻钟,前头山上终于隐隐约约地露出一杆大旗来,迎风飘扬,上头写了四个大字:替天行道。

瞧见这般光景,景年心知快到了山寨腹地,也不多话,只紧紧跟着宋沅策马奔行,一路流星飒踏,奔着大旗而去了。

梁山山寨说小不小,待宋沅带着景年在忠义堂上见了以军师“智多星”吴用、梁山水军头领“混江龙”李俊为首的一众兄弟,天色已晚,寨子里早已上了灯。

那些个好汉一见来了新人,一个个地都围过来了,七嘴八舌地寒暄招呼,不是打听年纪、名姓,就是过问他犯了甚么事、触了甚么法,还有的好生八卦,拉着新来的兄弟便问讨未讨着媳妇云云。

如此将他纠缠了大半晌,几个没班差的兄弟便要吵着开坛酒来吃。宋沅知他们收不住性子,趁了吴用差人打扫居所的时机,想着景年那厢舟车劳顿的定要疲了,便告辞众人,要领着他去歇息。

遭了半晌的问,景年热得直冒汗,衣裳满是一股汗味。待跟着宋沅在山上一走,风一吹,竟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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