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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了三年前，看到丞相给他的亲笔公函中，第一次亲切的称呼他的表字“仕章”时的殷殷教诲：莫负民望、不忘君恩。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捧着文书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激动得彻夜未眠。
他想到了自己大婚之际，在高台之上，在无数宾朋面前，位列三公的高乾拉着他的手，傲然对台下朗声道：高门俊杰！渤海幸甚！……
泪水不知不觉中，淌花了他的脸。
直到眼前亮起侍卫们明晃晃的钢刀，他才抬头惊觉，自己竟浑浑噩噩的走到了渤海王府正门口的汉白玉阶之前。
就在人流奔往的大街之上，就在这血迹斑斑的玉阶之下，满脸是泪的高禾无声跪倒。
“嘭！”的一声，重重匍匐于地。
没有人理会他，无论是过往的渤海百姓，还是阶上的王府侍卫。
他就这样一下一下的磕着头，额上已经血肉模糊，竟也浑然不觉。
“高太守，你今日便打算如草介一般，磕死在此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和却有些调侃味道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高禾木然抬头，有些模糊的视线里，映出了慕容风的脸。
“与你何干？”
高禾有气无力的喃喃回应。
“呵呵，大丈夫行于世间，生当纵横，死当啸傲！大错即成，与其草介而亡，不如查清真相，上禀丞相，至少可告慰己心。”
“你何意？来嘲笑本官吗？”
高禾疑惑而愤怒的昂头看着这位王府书斋先生，不知对方意欲何为。
“太守就不想知道，这些突厥人是如何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渤海吗？他们人数众多，却在城内挥金如土，大笔金钱又从何而来？柔然使团未至，突厥人便已入渤海，他们的消息为何竟能比你这个太守更加灵通？”
慕容风每说一句，高禾面上的神色便凝重一分，直至后来，已是颓然呆坐于地。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在下已是戴罪之身，只待一死，又如何还能查得清这些？”
“哼！学生还以为，太守是个有担当之人，却没想竟是个懦弱无能之辈！”
“你！安敢辱我？！”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韩信亦有胯下辱，英雄也多蒙冤时，都已到了这般地步，太守又何必拘泥于朝廷礼法呢？”
高禾闻言，霍的坐直了身子，吃惊的看向慕容风。
“你——大胆！你是让本官去当流寇反贼？”
慕容风轻蔑的一笑，站直了身子昂然道：
“你若心怀朝阳，又何惧身处黑暗？待得一朝雄鸡破晓，再搏万年青史留名。”
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令高禾原本死寂的一颗心，又激动了起来。他的眼中重新有了光彩，可是却又渐渐黯淡了下去。
良久，他才嗫嚅着道：“在下便是豁出去了又有何惧？可廖廖独行，赤手空拳，只识笔墨，又如何能查得清这般大案？”
慕容风闻言淡淡一笑，俯身凑近了高禾，神秘道：“何谈独行？这不是还有学生吗？”
“你？”
高禾诧异的望向慕容风，正待自嘲调侃两句，却见慕容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牌子，拿到他的面前，缓缓摊开了手。
待高禾定睛看清牌子上的内容后，双目猛的睁大了，他无比震惊的看着慕容风，颤抖的指着他道：“你……你竟是……”
慕容风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此处不宜多言，太守若还想重回宗庙、名留青史，现在就跟学生走！”
说罢，也不理会高禾的反应，拖着他便走。
不多时，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一处满是废墟的巷道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