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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晋阳血夜(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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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门!”

阿骨那见墙头已乱,粗眉一拧,对身边数十精壮的亲随,大声下令。

“喏!”

众人此刻也是拼了性命,个个双目血红,怒吼一声,便护着阿骨那一拥而上,冲到了几步之外的侧门跟前。

“撞!”

伴随着阿骨那的一声嘶吼。

“轰!”的一声。

两名身材健硕的黑衣壮汉不顾一切的飞身而出,腿上暗运内劲,借着惯性,重重踹在了那侧门的朱漆门扇之上。

紧接着,又有两个外家功夫甚好的汉子腾空而起,借着几名同伙合力抛出的余劲,运气于身,肩膀如千钧巨石一般,狠狠砸在门板之上。

然而,那木门挨了这两下巨力撞击,却竟似铁铸的一般,连一丝轻微的晃动都不曾有,门后甚至没有半点撞击的回声。

众人见状,心下俱是一凉:看来,这门后八成是被人封堵了重物机关,如今想只凭人力破门,恐已无可能……

阿骨那心中一片冰凉,他扭头向墙上看去,只见己方已有不少悍勇壮士跃上墙头,正与那些身着铁甲的“幽州铁卫”缠战在一起。

只不过,这些相府亲卫不仅装备精良,更是个个力大无匹,尤为擅长近身格杀。

院墙后的踏台,原本便仅容一人驻足,如今双方在这方寸之间,各自惨烈捉对厮杀,不时有失手的蒙面人或身着精铠的卫士从墙头翻身坠落。

一时间,相府院墙上寒刃纷飞,血雨喷洒。

此时,街面两端的晋阳左卫精锐,已在阔盾的掩护下如铜墙铁壁般层层迫近,距阿骨那等人已不足一箭之遥。

十几名蒙面汉子,在身边头领的呼喝下,悍不畏死的挥舞长刀欲上前拼死一搏,却纷纷倒在了从盾后不断剌出的长矛之下,只在半空中留下了一朵朵血色的花儿。

在阔盾幢的步步进逼之下,原本还在墙下搭结人梯,不断翻上墙头的队伍早已乱作一片,众蒙面人一边徒劳的舞动着手中的兵刃,一边不成阵型的在如墙阔盾的压迫下步步后退,再也无法像方才那般从容登墙拼杀。

而随着街面众人的溃退,院墙上那短暂的惨烈搏杀,也已接近了尾声。

高永乐战甲染血,手中一杆长戟如炼似电,带领着众相府亲卫,将一个又一个的蒙面人挑下墙头。

“哈哈哈——”

眼见义子大展武威,反贼溃不成军,方才还差点儿准备转身跳墙逃命的尉景,不由再次挺起了肥大的肚子,双手叉腰,站在墙头放声大笑了起来。

那本就粗犷的笑声,在这晋阳的血夜之中,显得格外狰狞。

看到今夜追随自己而来的这些热血儿郎,不过才几盏茶的功夫,便已有大半白白屈死在了相府墙外,阿骨那只觉胸中一股热血翻腾,喉头一甜,一丝血腥涌到了嘴里。

他强自运气压下,虎目充血的瞪着不远处正在墙头上放声狂笑的尉景,突然高声厉吼道:“尉狗——!尔这般墙后犬吠算得什么将军?安敢出墙与老夫一战否?!”

阿骨那这声厉吼,用足了一身内劲,在这厮杀纷乱的战场之上,他此声如洪钟震响,阵阵声浪以他为中心向外排山倒海般的层层推将出去,原本沸腾的大街上,顿时为之一滞,众人皆是极为惊骇的向他所在方向望来。墙头之上的尉景,在阿骨那这一吼之威下,更是被唬得老眉一跳,只是拿眼一扫,顿时便发现了墙外正傲立人群之中的阿骨那。

只是,此时的阿骨那黑巾蒙面,尉景一时到也认不出此为何人。

不过,那声“尉狗”,他却是听得清楚,双目中杀意陡现。

他一面冷冷的凝视着墙外的阿骨那,一面微微偏头,语带寒意的对身旁高永乐问道:“少允?那匹夫可是在辱骂某家?”

“爹爹勿恼,孩儿这便下去宰了那厮!”

高永乐刚才自然也听见了阿骨那的这番挑衅,少年人本就有争强好胜之心,胸中怒火一触即升,此刻更听出义父语气中的浓浓杀意,争胜之心立起,面上顿时一寒,话音未落便已做势欲持戟跃下。

“且慢!”

高永乐突觉肩头一沉,扭头看去,却见身侧的尉景的一只大手,正稳稳的按在他右肩上。

高永乐刚想发问,却猛的感觉肩头的那只大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他本已极靠近院墙的身子,又拉回了几步。

“儿啊——休要中了那匹夫的激将之术!”

直到此时,高永乐的耳畔才传来义父那沉稳的声音。

知道尉景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高永乐心底不禁泛起一丝感动,但当目光扫到墙下街中那负手而立、神态桀骜的黑衣阿骨那之时,他心中又顿时有些不甘,再看向尉景时,眼神中便多了几分疑惑。

见他如此,尉景哪能不明白他此时心中所想,当下咧开满是胡髯的大嘴,嘿嘿一笑,中气十足却语重心长的对他道:“此人手上功夫不弱,却在墙下叫骂,恰是说明其人此时已走投无路,再无他法。这便如那惊犬之吠,小儿之吼,只是为了给自己壮壮声势罢了。似我儿这般的好汉子,莫非是想要去与那困犬争雄、与幼童分个高下?”

尉景此言,听得正怒火中烧的高永乐一愣,细细一想,竟觉颇有道理。

他虽是习武之人,但自幼出身书香世家,倒也是个心思通达明思的,品咂了数秒后,高永乐不禁“噗嗤”一声,有些自嘲的摇头苦笑了起来,原本紧绷着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

见此,尉景这才缓缓松开压在他肩头的手,目光却是看向了那尤在场中,挑衅的望向自己的阿骨那,鼻中嗤笑一声,似是对高永乐说,又似自言自语的感叹道:“某自随丞相起兵以来,南征北战十余年,亲历大小战阵过百,所破城池无数,屠人何止千万?普天之下,徒骂某者又何止万千?!今日多他一人,又有何妨?墙外这些,不过是些心有凄怨的尔朱余孽罢了,想骂便由得他们骂去,权当某家发些善心,让他们死前能有个痛快!”

“父帅胸怀着实令孩儿敬仰!只是——这贼子竟敢在众军面前如此羞辱父帅,倘不理会,岂非会让众军士小看了去?孩儿实在难咽这口恶气!”高永乐依然有些忿忿的道。

却听尉景大笑了两声,习惯性的抬手拂了拂自己那一脸怒张的胡须,语气平淡的对高永乐沉声道:“儿啊,可闻古圣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为父在刀枪血海里闯荡了一生,昔时也曾淡漠生死、争强好胜,可活到这把岁数才越来越明白——先贤的这句话,含着世间至理啊!”

他看了高永乐一眼,见对方似未解其意,不由浓眉微抬:“怎么?你还不明白?”

接着便有些不悦的抬臂点指着墙外那些正在厮杀的黑衣人,鼻中冷哼一声,板下脸来训斥道:“你也不想想,你出身高氏,且这般年纪便已与为父同朝为官,将来定是少不了要外派牧守一方。既然肩系社稷,又岂可轻身犯险,去与这些不值一个大钱的贱民舍命相搏?”

他猛的一挥大手道:“好了!除逆之事,便交给外面那些左卫兵马处置!你今夜就且安心在这墙头陪着为父,看上一出好戏罢了。”

“是,谨遵父帅教诲。”见义父已做了决断,高永乐不敢再复多言,当下握戟抱拳,恭声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