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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陈彻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继续听那个叫三凤儿的女子讲故事。
三凤儿说话时,一直不时抬眼看向陈彻,见到陈彻掀起脸上白纱饮酒时露出的下巴,以及精致的鼻尖与小嘴,竟是似曾相识,眼中竟是慢慢湿润,双肩些微抖索着,似是强压着心底一种莫名的激动,伸出右手拿过面前酒碗,仰起头来,一饮而尽,将碗重重放在桌上,抬手一把抹去眼角的泪花,吁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缓缓说道:“好,趁着过几天我大陈国王上钦定的四月十五团圆日便将来了,主公出海已有十年,却依然杳无音讯,我等今日便与诸位聊聊当年的褰帅北伐。……”
“小二,再上酒来!”壮大彪听到此处,不禁豪气一生,重重拍拍桌面,抬手向堂上小二高声招呼道。
三凤儿抬眼看向窗外,似是在回忆一段很久远的往事,平静而轻缓地说道:“当年,主公率领一万大陈锐士,于三月内连下大齐七十六城,沿途拨乱反正,赏善罚恶,开仓放粮,封善官三百余,对所下各城百姓秋毫无犯,齐人皆附。于大陈隆武十一年年底隆冬时节,兵至大齐国都临淄城下。
“那一日,临淄城外茫茫一片白雪,呵气成冰,那日子如在江南虽非繁花如锦,但也暖如初春。而在这大齐临淄城下的冰原上,却是积雪成冰,寒风刺骨。我与四妹随扈着主公纵马于军前,此时,正是红日渐入落幕,淡黄的阳光透过天边描金的云彩,照在身上,却殊无暖意。我踏马在这齐人的土地上,却没有一丝儿身在异国的感觉,只觉得这方土地天然地便是我们的国土,齐民天然便是我大陈的子民,我当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三百年前的大锦帝国大一统时,这方土地与我大陈又有什么分别呢,……似乎主公‘天下一家’的理想也成了我的执念,不,也是十八铁凤凰的,也是我大陈一万锐士的。……是的,我知道这片土地上的东面有四季喷涌的天齐渊,西面是浩淼秀美的姜湖,想来,此时那湖面也该是结了厚厚的冰了吧。我以前从没来过,但我觉得我似乎曾经来过……”
堂上席间突然有人轻轻喟叹了一声,似乎不胜唏嘘。
三凤儿看了看那人一眼,继续说道:“大齐二十万悍卒列阵于临淄南城下十里处的冰原上,其军阵前横陈一万铁甲战车,白日阳光之下,远远看去,长枪如林,旌旗遮天,黑压压地将一片冰原全都遮盖了。我军立于一处小山坡上,山坡上的松林此时变得稀稀拉拉,已被我大军砍伐殆尽,整个坡上露出苍莽漫延的雪原。主公身着白衣白甲,戴了黑面具,骑了胭脂雪,手持蓦然枪,腰悬绣锦刀,在纷飞的大雪之中,迎着夕阳的金辉,寒风起处,吹动主公白色的披风,便似天上的白衣战神下凡……”
三凤儿说到这里,不禁抬眼看了看陈彻桌前左手边的绣锦刀。
陈彻与疏漓见三凤儿眼光投过,两人不自禁默契地互视一眼,不由皆是心中愕然,却没说话,互相点点头,便又转头听那三凤儿的讲话。
酒楼大堂之上,此时安静得可以听到众人隐隐的呼吸声。
“主公平静地看着山坡之下一里地上,我军一部士卒正在雪地里打桩立柱,此时已在我军阵前竖起了数千根丈余高的粗大圆木柱,这些木柱上四面都钉有八条尺余长的指头一般粗的尖锐铁钉,便像一根根树立在冰原上的狼牙棒,用三脚架牢牢支撑,并且每根木柱前方十步处都放有一个沉重的拒马,每两根木柱相距三丈,排成一条直线,一根根延绵出去,竟有十多二十里之宽。一部士卒在这一排十多二十里长的木柱直线的后方地面上进行修整,清走积雪,从木柱一线向后平整出一个长长的宽阔的缓坡,一直斜斜延伸到我军所伫立的山坡下。”
三凤儿的语气平静淡漠,便像是在诉说一个古老而遥远的故事。
“坡下的这些士卒干得很从容,有条不紊,像是在从事一件日常里非常平淡的工作,早已习以为常。他们给每根木柱按主公定下的尺寸,从上到下安装上三个海蚕丝织的垫片,每个垫片相距两尺,然后,便有另一名士卒在两根木柱间来回走动,将三条弦刃牢牢地系在木柱的垫片上。那木柱上系好的弦刃在青白的天光下,便似是透明的,木柱与木柱之间看上去一无所有,但我们知道,那种一无所有不是真的一无所有,是死神之刃在等待收割生命。
“远远地看去,那十多二十里长的木柱直线之后的缓坡坡面非常光滑,便像一块长方形的延伸至天际的淡蓝色的巨大冰晶,反映着夕照血红的日光,魅惑而美丽。
“是呀,……这些木柱曾经在山谷中树立过,在河滩上树立过,在山坡上树立过,……每一次我看到这些木柱竖起来,木柱上的蚕丝系上去,反映着浅白的,淡蓝的,半透明的颜色,如琴弦一般平和而柔美,却将木柱直线的两边分成两个世界,一边是生,一边是死,我心中便不寒而栗,希望对面的敌人,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是的,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三凤儿说到这里,反复说了这几句话,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伸出手去,手却颤抖着,竟一下端不起酒碗。
四凤妹忙站起来,伸出手去,轻轻握着三凤姐那支仅存的手,柔声安慰:“三姐,咱们还在,别怕!”
座间其余五人也都站起来,端起酒碗,对三凤儿温言说道:“三凤姐,都过去了,来,咱们干一碗!”
堂上的食客们见他们七人神情凝重,心中觉得奇怪,人人均想,这弦刃是什么兵器呢?很厉害吗?难道柔美的琴弦,也可以是杀人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