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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睁开眼,窗外已是傍晚时分,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正应了当下秋雨绵愁的时节。
客厅里只开了墙角的氛围灯,郭敖转过脸,看到妻子那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容,她显然哭了有些时候了;郭敖什么也不想说,浑身上下也没有一丝气力去说点做点什么,他静静地看着抽泣的妻子,抬手指了指旁边书歇上的水杯。
妻子这才注意到他醒过来了,赶紧抹了抹泪水,慌乱的递上水杯;她很情绪地想要说些什么,郭敖的手却在半空中顿了顿,示意她什么也不要说。
“打电话让小阳先别回来了……”郭敖把水杯攥在手里,目光又转向窗外,那雾蒙蒙的世界湿漉漉的纠缠不清,就像他此刻被困扰的心绪,一会磅礴一会弱小。
房间里久久的沉寂着,只有郭敖的手机时不时会发出些响动,那些是工作、是亲戚朋友的杂事,还有一堆推销房贷的骚扰电话。郭敖静静地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很纠结的考虑着各种处理方式,最终浸润的秋雨让他重回理性,他打算以一种消沉的态度,结束这场滑稽的闹剧。
他安静地坐起身,拿起电话开始一一回复。
左朝歌的电话必须要接,一年前左老爷子因贪污受贿18个亿进去,左家在霓州轰然倒塌,左朝歌这个公子哥也一夜回到解放前,解放前就是初二之前,那时候左朝歌和郭敖两家都住在偏远的冷石街,初二那年左朝歌的父亲突然调到了国土资源部门,左家也就从冷石街搬走了,在此之前,郭敖和左朝歌从小厮混在一起。
左朝歌打电话说要离开霓州了,这次对左家的打击力度很大,但凡跟左家有点关系的资产全部被冻结了,据圈内人士说,这是惹着大人物了,要让左家再也翻不了身。左朝歌在电话里那头语气很沉重,说是一个远房老表在沿海有家加工厂,愿意接纳他去修整一阵,自从出事后,他把霓州的人情冷暖完全看透了。
郭敖没有表态,他希望左朝歌能有个地方可以休整,但他同时也知道这些年骄奢的生活,已经让这位公子哥没有独立照顾自己的能力了,所以去投靠远亲,也不见得靠谱。
“敖子,这些年了,你也没从我这拿到什么好处,你怎么不要呢?人家都冲我要!”左朝歌突然这么说了一句,声音有些嘶哑。接着还没等郭敖想好怎么回复,那边就挂断了电话,郭敖无奈的摇摇头,想来自己这些年确实老实过头了,兢兢业业的上班还贷款,最终落到这般田地。
接着是表弟赵小北的电话,赵小北的母亲是郭敖的亲姨,赵小北13岁的时候跟同村孩子发生了争执,争执最终上升到双方大人间出手,姨夫拎起铁锨跟对方打红了眼睛,这是村里近十年来最恶性的流血事件,对方出院后依然频频怀有报复之心,赵小北一家就举家来到霓州,过上了漂泊的生活;2018年赵小北18岁了,已经辍学3年在一家理发店打工,虽同在霓州,但家里能见到他的时候,屈指可数。老姨为这事着实感伤,就想着给赵小北买套房子,让他定定心,好好学门手艺,在霓州安下家来。
当时郭敖带着老姨看了4-5个楼盘,最终老姨选择价格更实惠的三环边的春华城项目,郭敖当时刚入行不太久,他一贯的原则是只帮人推荐大品牌,因为他多少读了些行业历史,知道房当下的行业就像是击鼓传花,不定传到哪里就戛然而止,所以他自己会冒险去挑一些笋盘,但帮其他人推荐时,他相对谨慎的多。
时间来到2021年,春华城项目果不其然延迟交付了,而且项目增加了两项配套,一是多了近10万方的集中商业,二是在东北角原本规划的公园突然恢复变更成了墓地;这其中的各种利益已然理不清楚,或许开发商的延迟交付也是对政府随意变更规划的抗议,但实实在在受到伤害的,最终还是业主。
不过还有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就是赵小北终于浪子回头了,多年离散不羁的闯荡生活,大概让他知道了挣钱不易生活辛酸,他开始代替父母加入维权的阵营。他这次打电话向郭敖报告了一个好消息,春华城项目整体复工了,交房不过就是2个月左右;但同时有一个坏消息,他支支吾吾半天,向郭敖说出了借钱的想法。
历史总是惊人相似的上演,年轻人总会为自己的成长付出些代价,赵小北所在的美发工作室集体团建,在ktv进行二场的时候,一个洗发小哥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接着瞳孔快速扩散一圈,十九岁的花季终止在ktv包厢那昏暗的环境里。
看似波澜不惊的生活谁也不知道隐秘着哪些暗涌,距离赵小北开口至今,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算起来这正是赵小北浪子回头的契机。郭敖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问了句:“你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回答的干脆利落。
“这事你也有责任?”
“前几天法院判了,我要出6万多。”赵小北的语气始终轻松。
郭敖没有立即回复,说了句让我想想就挂断了电话。
第三个电话是郭敖一个远房表亲,在乡下偏远的村落,有一天一辆大巴车驶进村子里,宣传50万在可以在霓州很核心的位置买一套房,车接车送管吃管喝免费霓州一日游,十里八村的人们都动心了,呜呜泱泱挤满了三辆大巴车,浩浩荡荡开进霓州,直接拉到一个规模庞大的住宅区,讲规划,讲未来,讲发展,并且展示了2栋实体楼房,外立面时尚漂亮六重水系景观设计,当时吸引了一部分人交钱订房,那位远亲就是当天交了钱的。
隔了一周,大巴车再次敲锣打鼓来到村里,给买房的人家送来礼品,扯上“恭喜xxx安家霓州,幸福美满、成功人士、人生巅峰”之类的条幅,然后又是浩浩荡荡的拉走了三大巴人。就在这样的迷乱中,那位远亲交了20万首付,他甚至一度产生了想要交全款的心思。
紧接着房地产调控就又加深了,银行放贷收紧,那位远亲的按揭没有批下来,就在售楼部忽悠他交全款的时候,有些机灵的业主发现工地根本没有几个人在施工,大规模的维权突然就爆发了,这时候哪位远亲才发现,这个项目从一期开发到八期,没有一期是交付的,这完全是霓州骗不下去了,才开着大巴车到乡下去找倒霉蛋……
那位远亲就坐上公共交通开启自己的退房之路,这一趟下来他才发现,原来这个项目是如此的郊区,距离霓州三环至少60公里不止,这块土地甚至不属于霓州市的管辖范围;售楼部对退房也是讳莫如深,事情僵持了半年左右,这位远亲才想起来找找关系,看能不能解决这件事。
于是就找到了郭敖。
郭敖正跟这位远亲聊着找律师立案起诉的事,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郭敖匆匆地说了一句:“既然出了这事,您老也别着急,相比那些已经还着月供的人,您这情况稍微好一点了……”
切换了电话,是110打来的,说左朝歌在“玉米楼”58层跳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