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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繁荣都市的派出所,又回到了安静古旧的白鹭桥,郑书恒的住所就在桥对面不太远的一条巷子里。
不比日夜颠倒的大都市,安置区这片地夜深人静,偶尔只有几家小卖部门前走过买香烟的大爷,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人了。
如果郑书恒不是做警察的,这么带着一个小朋友进来,真的非常像是拐卖人口。
郑书恒后知后觉头皮发麻,停下脚步。
苏墨一鼻子撞在男人坚硬如铁的后背上?抬头在黑灯瞎火里看了一眼,原来是到了。
十米开外,熟悉的楼栋口前贴满了廉价的小广告,夹道相迎的两排楼房“手牵手”连了五线谱一般错综复杂的晾衣绳,苏墨举头在鲜艳的裤头与红裙的辉映间望见1326户人家糊满了安全标语与警用告示的窗户纸……
苏墨绕过男人,径直上了楼去。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户?”郑书恒反应迟钝跟上去时,苏墨已经在他家门口等他。
苏墨对答如流,“你家的窗户纸太有标志性,教育公民防火防盗、遵纪守法,连报警电话都在上面,你们这片区大至2岁儿童,小至妈妈肚子里的胎儿,可能都因为过早胎教懂得遇到危险要打110,或者找你这位警察叔叔。”
郑书恒:“……”
郑书恒的脸色有点微妙,总觉得臭小鬼有意无意的在嘲讽他,忍不住把之前在小卖部买的洗漱用品和一双新拖鞋扔苏墨手上,“拿着!”
之后避开小鬼的注视,掏钥匙打开了家门。
入户后,更加浓郁的贫困单身狗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斑驳的水泥地上一张木桌,两把竹椅,软塌的沙发对面一台电线都老化了的挂壁电视机,客厅天花板顶上有扇叶式的老旧吊扇。
厨房很多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用过了,浴室门上有个小窗,用小片布帘子挡着。
最是狗窝的要属男人的卧室,窗帘紧闭,床头柜上一只玻璃大碗,里面某牌泡面的汤水□□光到一滴不剩,剩下些红油与碎面挥发了一整天制造出“满室飘香”。
被子甚至还维持着昨天的堆积造型,里面裹着男人睡前脱下的背心和内裤……
郑书恒几乎是冲进去的,先扫干净被褥和衣裤,后扫干净床头柜,一手拎着装了半桶手纸的垃圾桶,另一手拿着花露水扬空喷洒几下,其中几下喷到苏墨脸上。
“……”苏墨什么味儿都闻不到了,但他看得见垃圾桶里的手纸,没有油印,也没有脏渍,但是莫名粘黏成一团团,隐约可见干涸的斑痕……这很单身30年。
然后,垃圾桶就当着苏墨的面儿,诡异地进行了一番平行移动,躲进了男人的背后。
郑书恒端得一脸正直,对苏墨说道:“我这条件和学校宿舍比,也说不出是谁更烂点……你确定要住我这里?”
苏墨根本不用说话,光靠脸色郑书恒就懂了。
男人扶住卧室的门,“……好吧,你要真当不嫌弃,这间卧室就给你睡,客厅的餐桌收拾收拾能当你的书桌用,改明儿我给你配一把钥匙,今天就早点睡吧,你先去洗,我去给你开热水器。”
男人打开热水器,便把苏墨赶到了厕所里。
而后郑书恒又回到卧室,研究着还有什么可以整理的地方,最后收收捡捡,把目光聚集到被苏墨嘲讽过的窗户纸上。
郑书恒不晓得小鬼对兢兢业业的人民警察有什么意见,负责和认真本来就是他一直鞭策自己并引以为傲的习性,提醒邻里群众防火防盗、遵纪守法、遇事打110,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兢兢业业的警察叔叔从床头柜里抽出一沓电诈宣传的宣传单,又给在上面糊了几张!
大功告成后,回头,撞见厕所门口的臭小鬼,跟个阴魂一样杵在那,吓郑书恒老大一跳。
郑书恒:“……不是让你去洗吗?”
苏墨:“我想上厕所,但是没纸了。”
前几晚上被郑书恒嚯嚯完了,遗迹就是刚才处理掉的那一垃圾桶的手纸……
原本打算今天带点回来,结果遇到只小鬼,忘到了后脑勺。
郑书恒深吸一口气,立马转头,“你待会儿,我去下面小卖部买一提上来。”
苏墨:“你就这么出去买东西?”
房门砰一声关上,人已经出去了,留下苏墨不可思议的询问声在空屋子里回荡。
……
小卖部的门口有一只绿头鹦鹉,老板娘姓陈,叫陈青荷,见郑书恒又来买东西吃了一惊,穿一身红艳艳的吊带睡裙从后卧里衣衫不整出来迎他。
“郑警官家里这是来了不得了的小客人呀,居然十分钟之内破费来我这两趟,除了牙刷、漱口杯、拖鞋,还有别的需要?”
“再来提卷纸,有做活动的没有?”郑书恒边说,边眼神儿蜻蜓点水往女人斜掉的肩带上示意一眼。
女人立马乖乖听话拉回了肩带,却又抱臂挤出深凹的乳/沟,笑嘻嘻冲郑书恒搔蓬乱的头发,“我这里就一小卖部,小本经营,什么时候做过活动?郑警官勤俭节约,有空还是去超市里蹲优惠吧。”
郑书恒认命掏钱包,“算了,小朋友还等着纸上厕所。”
陈青荷:“亲戚家的孩子?”
郑书恒:“不是,所里带回来的。”
“所里带回来的??”女人露出夸张的惊诧表情,“那不就是问题少年?别是没妈教、没爹养,你给带回来管教的吧?”
郑书恒:“我不是他爹妈,管教谈不上,不过这小子是出了点事情,为他安全着想,让他在我家住段时间也好。”
陈青荷盯着这敬业的小年轻,一提卷纸加送一包餐巾纸递过去,“……你心真大,无亲无故的,又不认识,不怕他把你家抄了。”
“抄家的瞧不上我那狗窝,”郑书恒接过卷纸,还回赠品,谢了一声,“而且我看那孩子也不像坏孩子,只是个性有点别扭,关心人的时候不像是关心人,但心思还是好的,这段时间你们也帮我看着点他,看看有没有人欺负他。”
“对了,”郑书恒拎了卷纸没走,看那绿头鹦鹉一眼,问陈青荷道:“老冯是在你这儿吧?”
老板娘呵呵一笑,闻言支着肘背身扶腰在专柜前倚靠住,凉拖鞋甩飞到后卧的门板上,砸出不客气的一声响。
“在呢,一大把年纪了,生龙活虎的,赖着我这不走,警官给我治他个奸/淫罪吧,这狗东西甚至不想戴套你知道吗?”
郑书恒:“……”
不多时,一个六七十的老头儿踩着人字拖光着膀子跑出来,正是之前白鹭桥围观了苏墨跳河的那位溜鸟老爷子,一身瘦褶的腱子肉,虽然有些松弛了,竟倒还剩两三片腹肌。
跑出来瞅见郑书恒,如同嫖客见了扫黄大队,从裤衩兜里大咧咧抽出半个粉色空盒子,一脸老不正经的羞赧道:“别听这娘们儿瞎说,这上周才买的大象,已经空了半盒了!
再说我这60好几的人,半只脚都迈进了棺材,这要还能有豁豁女人子宫的能力,全天下的单身年轻狗不得在我家门前栽出棵参天柠檬大树来,郑警官你说是不是?”
郑书恒:“…………”
“为老不尊,笑话谁呢?”老板娘一脚丫蹬老爷子腿肚子上,“正经点,郑警官应该是有话问你。”
冯老爷子立正,问郑书恒,“嘛事,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