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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以为轮，其曲中规……”
——高考必备篇目之一，先秦·荀子·《劝学》
操场上高一二年纪的学生已经集合入列，绿草如茵的足球场上以班级为单位方块列阵，《运动员进行曲》响彻校园，穿透窗户，与高三生的早读声并进齐飞，敲打着苏墨的耳膜。
除此之外，还有早读声里嘈嘈切切的私语声，又有哪几个不老实的学生在交头接耳讨论女同学的身材和昨天的游戏。
安静的苏墨在这样的环境里格格不入。
他以手支颚歪着头，同时翻阅着高中的好几本课本，目光所过之处从《劝学》扫到“sincos”，从“lileihanmeimei”扫到“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皆走马观花，满脸冷漠。
早读未过半，好像就受不了了，合上课本，支下巴的手换了一边，脑袋同时歪过去，面朝窗外，目光发散，典型的注意力不集中，无心学习。
没多久，开小差的苏墨就感受到一股来自讲台上的注视，辐射一样笼罩在他身上……
顺着感应瞥过去，看到了自己高中时代的班主任，李梅梅。
和住在英文课本里的那位韩梅梅只有一字之差，李老师的存在感自然也就不遑多让，曾经整个高三时期，除了郑书恒悬梁刺股般的念叨，这位班主任的劝学之道就是苏墨耳边听过最多的唐僧经。
每一位佛祖都身经百战，李老师特地从讲台上下来，在全班的注视之下来到苏墨的课桌前……表扬了苏墨。
“课本大声读出来更有助于记忆，不过你的记性向来好，以后只要能像今天这样多出席早晚自习，上课好好听讲，成绩很快就能上去了，加油，今天表现不错，晚自习也要保持哦。”
李老师脸上的佛光与某位警察叔叔一脉相承。
苏墨脸色很复杂，他顶着班主任的目光又重新翻开了课本，看起来乖巧听话非常让老师欣慰。
可在李老师的第一堂课上，苏墨却以头埋书，堂而皇之的睡过去了。
李老师：“……”
李梅梅午休时把苏墨叫到了办公室。
所有老师都在苏墨进来时投来了目光，这位学生有天生吸引老师注意的魔力，可看到苏墨走进来后，他们又如常批阅作业、备课、或者吃盒饭去了，好像进来的学生又不是那么的值得关注。
只有李老师的耐心百折不挠，她往自己座位边上搬了只板凳，饭都还没吃完，看见苏墨便把饭盒放下，推了推眼镜，让苏墨坐。
苏墨没坐，在老师的办公桌前站着。
李梅梅打量他，“今天不止一个老师说你在他们的课堂上犯困，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吗？”
苏墨：“嗯。”
李梅梅：“宿管说你昨晚没回宿舍。不止你，你们201整个寝室都回来得很晚，周齐雄和杨冬是踩着宿舍楼关门的点回来的，6班那个孩子甚至到现在都没回，学校已经去找他家长了。
你爸爸妈妈都不在，没有家长管得了你，你要学会自己约束自己懂吗？那群孩子生性野，读书不一定是他们的出路，你和他们不一样，不要总是和他们一起……他们会把你带坏的。”
“李老师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呀，都是一样的孩子，都是吊车尾，哪里就不一样了？”
和李梅梅斜对桌的一位中年女老师笑着说道。
这位是8班的语文老师，周齐雄和杨冬的班主任，姓张，叫张玉婷，年纪偏长，是十三中的老资格教师，一直带中下游班级，面相有点儿刻薄，办公桌上成摞成摞的课本和试卷，不太讨学生们喜欢。
她的午饭倒是养生，餐后还有一盅银耳汤，一边用小匙小口喝着，一边用近视的眼神瞧苏墨，瞧了半晌念道：
“真要说不一样，咱们班的周齐雄至少晚上回来了，没有夜不归宿。谁把谁带坏，不一定吧？”
“张老师！”李梅梅年纪比较轻，才开始带毕业班，气势上有点不敢压前辈。
张玉婷倒也没那么咄咄逼人，继续去喝银耳汤了。
李梅梅没了胃口，放下筷子，直接带苏墨出了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口问他，“……你昨晚是不是和他们出去玩了？”
苏墨听到办公室里也一阵摔汤勺的声响，面前年轻的班主任却好像并没注意到，忍不住注视着李梅梅，回答道：“没有玩到一起去，我中途走了，之后去了朋友家睡觉，所以没回寝室。”
“这样……”李老师好像放心了些，松口气，“那你记得在朋友家也不要玩得太晚，早点睡，不要在课堂上打瞌睡，高二你没怎么认真，高三的复习对你来说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加油！”
李梅梅挥舞起打气的拳头，淑女的双马尾在胸前蹦跶了一下，为人师表的女人像个少女。
苏墨看着她，突然问道：“老师你真的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吗？”
李梅梅不假思索，“你们资质不一样，你不好好学比他们更可惜。”
苏墨：“那如果我愿意好好学，老师可以帮我吗？”
李老师眼睛一亮。
没有什么比学生愿意发愤图强，更加让一位热血志气的年轻老师觉得兴奋。
李梅梅脱口便上了苏墨的钩子，“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我今晚不上晚自习了，帮我请个假。”苏墨说完这话走掉了。
留李梅梅原地凌乱，“？？？”
……
像是被学生耍了一道，李梅梅失魂落魄回到办公室里。
桌案上的饭菜已经凉了。
同事们很安静，只有张老师在哂笑着念咒：“我也年轻过，劝你趁着年轻好好养生，保重身体，老师不是爹妈，你真的觉得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吗？现在的孩子都一样，个性，自由，放肆，纵享青春，你要做的只有教书，其余的他们会嫌你多管闲事。”
李梅梅没搭话，盖上饭盒抽出作业本，准备批改作业。
一碗银耳汤却被亲手递过来。
李梅梅愣住，看向张玉婷。
张玉婷喝完汤，准备午睡了，把厚厚的眼镜从鼻梁上取下来，鼻翼两侧落下滑稽的两点，松弛的脸蛋上刚擦过美白霜，也看着她。
“周齐雄已经连着一周没上晚自习了，我从来不管他。”
“吃饱饭要紧，把汤喝了吧，还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