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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云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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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又下了雪,梅花依依,雪花萋萋,漫天满山,红白相间,淘淘而下,絮絮洋洋似乎在赶一场旷世盛宴。山腰中的山庄却很温暖,谁会想到这里能有如此一个人间佳境呢?若雪每日都很专心的研究这几本书。简直是废寝忘食。老嬷嬷派人按时按点的给若雪的居所添炭火,碳不能躁,烟不能熏,气不能干,火更不能灭,于是小丫头们又轮流看守几个炭火点,又随时添加清水,又随时更换熏香,赶上这几日若雪读书到很晚,于是小厨房又备着茶果点心,又是熬汤又是送茶,想来洛梅山这许多年都是死气沉沉,无人管理。今日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主子,而主子小郡主又如此用功,下人们都想积极表现,于是烟火味道甚浓,整座山也变得活力四射起来了。

这几本书就是李长治在雪峰中拿给若雪的。有一本《大渊实录》,一本《烨城志》还有一本《律经》,里面概括了全国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大律小规,音乐词牌,总之是若雪特别想要的这种,这种在老师的课上完全学不到了开阔在这里应有尽有,说是五日看完去找他,可是若雪整整看了十五日才体会其中之趣之理之美之观。若雪边看边叹,边叹边笑,有时还念叨几句,比划几下,真是看呆了众多丫头嬷嬷。

这日若雪醒来,天还未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突然想到,若有一天离开洛梅山,闯荡江湖,地方规矩要懂,生存本事要有,要是会些功夫如虎添翼,岂不快哉?雪峰上有现成的师父,岂能浪费?丑时刚过,麦麦正在外套间打盹,若雪实在是睡不着了,一时兴起,她悄悄地拿着一盏琉璃小灯出门了,抬头看看天空,甚是清朗。原来外面是大月亮,照得山峦起伏,梅林硕硕。她紧了紧斗篷,迎着呼啸的山风沿着石阶往雪峰而去,可是再好的月亮也是夜间,若雪在向上走的时候还是拐错了,原来洛梅山从半山腰往上有两座大山峰,两座山峰相辅相成,浑然天成。每座雪峰之上都有房屋间舍,仿佛直穿云霄。若雪由于心急还是提前往左跨了一步,沿着石阶走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境界即李长治不曾居住的雪峰。她的心情由开始的雀跃好奇到紧张害怕,渐渐的她有点后悔这么鲁莽的出门了。在她面前依然有几座房屋,迎着月色,她看见其中正房悬挂着一块匾,匾上写着:梅花泉。

她正纳闷,茫茫雪山,怎会有泉?想来这提匾之人也是一位胡诌之士。她正想着,突然觉得周身似乎不是很冷,也许是渐渐放松的原因。过了一会,她又听到几声凄厉的叫声,似是哪种动物的哀鸣,似乎真的还有汩汩的水声。

一阵风吹来,她惊了一惊。不敢前行也不敢后退,她想着天渐渐地亮了,天明自己再下去吧。注意打定,若雪索性坐在了一块石头上休息,背后是一棵长歪了的老梅树,根须似乎斜着扎在石土中,那绚烂的红早已满在山谷的云彩里。

冷冷的微明的雪山,倒让若雪可以静静的思考,和往常一样,她的思维就像放映一样往事总是浮现在眼前,这么些天她不能哭,不能闹,不能吵,她不能大悲不能大怒,只能等着命运的裁定由祖父和父亲给她送到他们既定的命运之轨迹上去,想到这里,她攥紧了拳头心中大声说:不,终有一天我会离开洛梅山,我不会顶着莫有的虚名赴一场虚荣,绝不。她用手扶住梅枝想要起来下峰,殊不知这株百年梅树是斜着往生云际之姿,她这手一扶脚一滑之际,身子却斜斜地顺着梅枝而下,忽然之间若雪整个人就落在了老梅树盛开的梅花之上,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雪山之风吹得梅枝呼呼作响,她也摇来摇去,她的双臂紧紧的抱着身下的老梅树枝杈,刹那间就浮在了半空之中。她心中暗叫不好,抱得一刻便是一刻吧,这种情况被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闭上眼睛青涩的小脸浮上一层诀别,这样也好,也好。

过了一会,天空渐渐的亮了,她透过枝杈往下看,身下虽说不是万丈深渊,却是一片茫茫,大雪裹刷的山石巨砾尽在身下,如果此时松手,虽说不至于立即飞速坠亡,也会葬身于雪山隐藏的雪洞陷阱之中。若雪想到今日必将葬身于此,心中不悲,反而大喜。

解脱多日的伪装,可以无拘无束的去见姐姐和姑姑,若雪反而特别放松起来,她甚至松开双手任由自己靠在半空的老梅树上,试图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可是雪峰高空之上,无风还能卷起飞雪走石,老树枯梅终究是不堪重负。若雪见此却爽朗笑道:“老梅树,多谢你赐我身归梅海,有此福地,葬我半生清白。”“姑姑,姐姐,我来啦。”

一句一回音,雪峰之上也甚是有趣,若雪见此格格大笑,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言语神态间更多了潇洒飘逸之态。

“小叔,我就要走啦,不能陪你下山了,虽然……”一阵风呛得她来不及说完话,不知道虽然什么,却听得身下一阵苍鹰“啁啁”的叫声,她顺声下看,下边隐隐雪石之中,似乎有一天然洞穴,洞穴周围,氤氲环绕,白雾袅袅。那声音就从该洞中传来。见此情景,若雪心中豪情顿生,脆生道:“鸢兄,你是何时来的?多谢你送我一程,若有来世,我们结拜可好,鸢兄,你放心居于此处,在你对面那座雪峰,有我的小叔,你可以飞去找他,可惜我不能介绍你们认识了。”过了一会她又道:“对了鸢兄,不知你年龄几何,可曾婚配呀……”咳咳她自言自语和那只神秘的苍鹰说起话来。

茫茫雪山,红梅深处,枝根错节间落雪无数,有一活泼生动的黄衫女孩雪谷之中盈盈而笑,身处险境却无忧无惧也是人间奇景了。那洞中苍鹰不住的发出焦急的“啁啁”之声,太阳忽明忽暗,终于隐在一片乌云之中,山风之下,卷出无数成片成絮的雪花,终于大雪又下了起来。雪花夹着红梅花瓣飘飘而下,铺天盖地地似要将若雪埋覆于此。她再也说不出话,只有本能的紧紧抓住身边的梅枝,闭上眼睛,任风呼啸。

猛然间,似乎狂风大作,老梅树剧烈的晃动起来,飞雪走石,天昏地暗,只有毛茸茸的斗篷软绒帽紧紧地贴在脸上。她的双手自动脱离了枝干,仿佛被什么力量纠缠一般,身体变得轻飘飘起来。她似乎攒足一生的力气大声喊道:“洛梅山,本姑娘这次是真的走啦,哈哈我们两不相欠,小叔,再见啦,神鹰,再见啦。”

闭上眼,等来生。

一声熟悉的声音就在发髻耳后响起:“再动,我可抱不动你了。”

若雪猛的睁开双眼,天啊,她小小的身子就在李长治怀中,脸上软软的感觉哪里是自己的斗篷帽,分明是小叔的衣袖。只不过,李长治用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抛上雪峰固定后的绳索,绝境之下,英雄豪气,却另有一番风骨。他微微一笑道:“小叔还等你陪他去闯荡天涯呢,怎会让若雪葬身于此,双手抱紧我。”说完,李长治足尖用力一踩一枝老梅树干,借力悠然而下,那老梅树本来就被若雪摇晃的七零八落,又赶上狂风飘雪,大片大片的红梅如同下起了一场梅花雪一般,纷纷扬扬的飘落在他们周围,谦谦君子,娇俏少女,浩瀚雪山,仿佛神仙眷侣降临凡尘。如果有人不经意见了此景,定会焚香膜拜,拜之又拜。

若雪伏在他的耳边,双手紧紧盘住他的脖子大声问道:“喂,小、小叔,小-叔我们不是应该上去吗。”

李长治带着自己的特有气息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要说话。”他面对此情此景,心中莫名的愉悦,他低头看着怀中明媚的小女子,生死一瞬之间,却有如此豪气,勇气可嘉,敬佩顿生,如同获得知己一般。觉得此时的洛梅山是如此的美妙,身为皇太子的他为母祈福还愿一年之期已到,这一年,他不悲不笑,不言不语,只为坚守曾经许过的执着信念。这一年,他默默地看着她在洛梅山受的苦,经的难,路,走去又走回,人,经辄又回归。此时,他却不想下山了,而她,却想着立刻离开。

山雪呼啸之下,李长治轻轻地放下若雪,牵着她的手走进雪洞,他扬起手,嘴中发出“啁啁”的声音,只听一声长鸣,那大鸟呼的飞到他脚下,他俯下身轻声道:“鸢兄,看来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这梅花泉真是疗伤圣地。”他这一说,若雪仔细看去,才发现真的有一汪温泉,汩汩之声,甚是妙哉。原来这真是所谓的梅花泉所在,名副其实。这也真是一只世间少有的天鹰,黄嘴白身,充满了战斗力。李长治道看了看天鹰黄黄的嘴,又看了看若雪黄底白花的衣服笑道:“你两个倒是有缘,衣衫甚是相配。”若雪靠近天鹰试图抚摸一下它的身子也笑道:”是了,我俩甚是相投呢。鸢兄,谢谢你啊,谢谢你救了我”那鹰一点也不陌生,任由若雪抚摸,李长治甚是奇怪的笑道:“明明救你的人是我,你不对我道谢,却对着我的鹰百般柔情,此为一奇,我的鹰甚是刁厉,却任由你随意玩笑,乃二奇也。”李长治看着这一人一鹰,甚是满足。若雪也笑着说:“你来之前,鸢兄已陪我许久,你来之后,我已料到你和鸢兄早已相识,不然呢,你在西峰雪山,怎会出现在这里?你是为鸢兄而来,我又谢你作甚?”

李长治给那神鹰解开腿上的布带,又上了一层药,再重新包好,不忍让它飞过去。他抱起那鹰轻轻地放到温泉之上早已为它搭建的小阁架上。

他回头向若雪:“好吧,这神鹰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从此你就敬着、陪着、赞着好啦。对了,你身上可好?我看看,鸢兄的药是不是给你匀些。”这一问,才觉得若雪脸色蜡白,一摸双手也很是冰冷,便脱口道:“硬撑什么,怎的不早说,快让我看看。”说罢,他搭上手指,只觉若雪的脉象轻滑,略感圆润,往来流利,如珠走盘。”便问道:“是否腹痛难耐,或者……或者,你可还有,还有别的感觉。”

若雪见李长治言语忽然困顿,也莫名慌了神道:“小叔,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在那老梅树上吹了许久的风,吃了无数的雪,小叔一问我才觉得腹中难忍,此刻,双腿,双腿似乎在、在在流血。”

若雪见李长治转过身去,一言不发,便又道:“小叔,我不怕死,我只是,只是怕疼。”说完,她清澈的眼睛浮上一层薄雾,又强作欢笑:“小叔,你不必为我难过,我多活一日,少活一日,都无妨,这世上,我没有什么牵挂,如果说有,那、那便是这梅花泉上的神鹰,你日后定要好好照顾它,哦,我也没有什么可赠与你的,待我离去之时,嘻嘻,你就将我葬在上面那棵老梅树下吧,将我周身钗环卸下,和鸢兄下得山去,换酒吃吧。”

李长治回过身笑道:“怎说得如此壮烈,你的身体无事。不过,嗯,这点洒脱,还不错,不愧是我的……我的好丫头,走吧,我们去东雪峰,有人找你也只能想到那里……”

说完,李长治轻轻给若雪拉紧斗篷,又把敞开的前襟交叉一起,仿佛把若雪包成了粽子,他不顾她目瞪口呆,抱起若雪,大步走去。这次可不是单手强势而抱,而是温柔的双手环起,像抱着一个珍贵的宝贝,不能磕碰一般。

“小叔,我自己能走”

李长治一言不发,微微望着若雪笑了笑。原来,不过是若雪第一次月事来临,恰逢暴雪泱泱,状况汹汹,身边又没有嬷嬷侍女,李长治唯恐若雪尴尬,又不便言明便急忙想带她回去。

这真是一座神奇的雪山,雪洞无数,巧夺天工。李长治就像深知一般,七拐八拐愣是在穿梭之下没有将若雪暴露在寒雪怒风之中,西边雪峰和李长治居住的东边雪峰就像被打通了一般,一会功夫,就看到了殿前的大门。他一脚把门踹开,砰的一声急急的走进去,就把若雪放在了他常睡的床榻。刚放下,就听到麦麦在门外焦急的问:“公子,我家姑娘没事吧,我能不能……”想必已经等了很久。

“你进来吧。”

若雪疼的很难受,小腹隐隐作痛,她见自己身上还盖着李长治的貂绒长裘,室内一热,略略有些湿气。这时麦麦带着两个小丫头急急跑了进来。

李长治偷偷交代麦麦:“你家姑娘长大了。但、但休提我知此事。”

麦麦忙行礼道:“公子放心。”

原来麦麦早就备着这一天呢,作为一个忠诚业务又极强的近侍婢女,根据主子的年龄怎会料不到这一天的到来?麦麦附在若雪的耳边一点一点地悄悄告诉她,若雪睁大了眼睛轻轻低下头:啊,原来是这样啊,害本姑娘把后事都交代了,真是太囧了。幸亏小叔也不知道。

姑姑走得急,她以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能在身边,可惜,教授了千般学问,独独落下了女孩初长成的难言之事。

麦麦帮若雪换好衣服,又在怀中放了一个掐金镶玉的小暖炉。若雪如同一只小动物一般半躺在絮满貂裘锦缎的窝里。

麦麦笑着责怪道:“姑娘真不该偷偷跑掉,你呀,太贪玩啦,我又不敢大声呼叫,只能偷偷寻找,恐怕哪个嚼舌根的胡乱传话。您看,半天都过去了。下次我可不敢打盹了,我把姑娘和我用绳子系在一起,省得麻烦。”

这时李长治端过来一碗稻米红糖燕窝粥浅浅说道:“应该饿了,趁热快吃些。对你身体有好处。”

麦麦端给若雪笑道:“姑娘,正合适呢。”

若雪极不好意思低头说:“谢谢小叔,我也是很饿,很饿呢。”

这时候,匆匆忙忙跑过来一个小丫头对若雪边说边行礼:“姑娘,侯府柳姨娘上山来了。”

若雪边看着这小丫头,边大口大口地吃粥。全然不顾她的紧张,竟让她先下去,不许旁人再进来。一心一意的吃饭。吃完了,李长治又递过来一杯甜甜的糖水,啊,若雪真是感到周身暖融融的,舒服极了,她突然特别想睡觉。

麦麦轻轻说:“姑娘,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