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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暗涌
悠扬的号角响彻在钱江上空，三声长调直入云霄。
只见一队战舰自水寨驶出，随着主舰瞭望台上发出的号语列成战阵。
“元帅，这是最后一批未曾斗过江潮的新兵了。”见战舰均已到位，主舰上随侍的将官向端坐于瞭望台中央的戎装男子禀告道。
男子不过四旬，面白无须，刚毅的脸庞上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削薄的唇习惯性地紧抿着，仿佛即使天崩地裂也休想从他口中听到任何一丝情绪。
此刻，他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离开了那把铺着一张罕见白虎皮的座椅，来到瞭望台扶栏处。手搭凉棚向远处天际眺望了一下。
“变阵！”简短两字迸出薄唇。
立即有号手将命令传达出去，江上的战舰便迅速以主舰为中心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阵形转换。
随侍的将官看着战舰们娴熟的移动变换，不由得脸上带出些微得意的神色来。但见男子却仍是一脸严肃，身后猩红的披风在江风中猎猎拂动，衬得他的身影格外冷峻，心下凛然忙又收敛起笑意，同样肃容以待。
战舰根据指令演练了好一会儿，男子方才下令暂停。
“时辰？”
“已近未正！”随侍的将官趋上前回禀，“今日恰是十八（阴历），潮快到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远处隐有闷雷之声传来。众人向东边江天交际处望去，只见一道白色细线正迅猛地向他们推来，不过须臾那细线便变成了粗线，恍若万马奔腾，又似万面战鼓擂动，声势端的惊人。
“看声势，要比昨日的大了好些！”随侍的将官见状脸色微变，以他多年的经验，今日的江潮之势竟是少见的大且凶，“如此之猛，元帅？这批新兵从未真正与潮斗过，只怕……”
惴惴的话音中止于男子冰刃般地一眼。
男子收回视线，不再看不安的将官，也不去看那正快速奔袭而来的气势汹汹的潮头，而是扫视着其余战舰上的士兵。见大部分人虽然面露惶恐，却还是能保持镇静地挺立在岗位上，这才眼神微微回温。
“斗！”
短促的号角声马上将指令传达出去，随即便见所有战舰开始调整船头角度。舵手们都紧张地盯着潮头来势，手上不断微调着，舵叶随之变换力矩，将船头航向始终保持在与潮头成九十度直角。
隆隆大潮狠狠地扑过来，瞬间将所有的战舰笼罩！
舰上的人只觉得一阵巨震，战舰猛然向上一抬，跃出江面，又重重跌回水上。各舰舰长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不许动，抓紧站稳！”然而仍有不少人被巨大的冲击力和惯性甩了出去，幸运些的在舰上成了滚地葫芦，不幸者则直直抛入了乱流中，连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有一艘战舰的舵手在那一瞬间没能稳住身形，手上力道一松，船舵便被疯狂地带转过去。尽管他猛然将舵扳回来，战舰仍在眨眼间就叫江潮击翻了过去，顿时一船人悉数落入江中。钱江之潮素以势猛、沙多、暗流漩涡遍布著称，船上那百余士兵就好像下水饺般才随着船舰几个翻滚就被潮头挟带着向西而去，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男子铁青着脸，口中却仍是无情地吐出下一个命令：“战！”
瞭望台上的号手面无表情地运气吹响号角，他常年跟随主帅操练战斗，如今又是被绑在桅杆上的，所以早已习惯了方才的地动天摇。
幸存的战舰来不及调整船上众兵卒的状态，忙按号语指令重又列出战阵，霎时喊杀声竟盖过了轰鸣的潮水声。
操练许久，天色已是昏暗，江上夜雾弥漫，战舰船队方才缓缓驶回了水寨。
男子稳步迈下主舰，只冰冷的抛下几个命令：
“清点。抚恤。领罚。”
也不去理冷汗涔涔的随侍将官，就向主帅营帐行去。
“殿下！”营外遥遥传来呼叫，“殿下，我有急事求见！”
男子眉峰微拢，随身侍卫立即机灵地向营门跑去。不过片刻便回转——
“启禀大帅，营外是许太医求见。”
男子的眉峰愈发皱紧，正待喝斥胡闹，却又听侍卫续道：“许太医还令属下转达一句话：散作五般色，凝为一段愁。”
微怔。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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