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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博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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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博弈

大月文德十四年秋天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

如今朝堂上下传得沸沸扬扬、最为轰动人心的一桩事情,便是皇太弟殿下向国主请恩旨求娶一位二八芳龄的天仙美人儿。

本来以皇太弟尊贵的身份,哪需要请恩旨啊。虽然他已年近四十,可是常年领兵身强体健,家室又显赫富贵之极,且王妃之位一直空悬着,简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金龟婿。若非他素来严谨自持,说媒的人早把皇太弟府的门槛都踏平了。他若是看中了哪家女子,哪家还不是马上要欢天喜地的敲锣打鼓送闺女去享那泼天的锦绣荣华啊,怎么的还需要请国主恩旨呢

不过,人们细看皇太弟求娶的佳人身份,又觉得确实是非同一般,难怪皇太弟也觉得棘手,得借助外力了。

话说这位“幸运”的佳丽出身并不是何等的高贵,以皇太弟的地位青睐于她,简直就是祖上烧高香了,但问题却在于她的兄长是太子府的长史云怀风。

长史一职是亲王府以上专设的,一般无甚实权,不过是协助王府主人打理庶务而已,最高亦不过四品。但是众所周知,太子府的这位长史是极特殊的:云怀风是继后亲自为太子求来的王佐之才,又得国主亲封。太子年幼,太子府诸事他一言可决之,是真正的掌权人。太子与皇太弟因皇位之归属屡有争斗,两者间尽管还未到刀剑相向的地步,可是历朝历代的殷鉴在前,谁敢说这种争斗就逊色于沙场生死相搏?用步步为营、处处如履薄冰也绝不为过。这样的情形下,云长史的妹妹若要与皇太弟婚嫁就颇为微妙了。

有人猜测皇太弟求娶云怀风之妹,行的是一步绝妙好棋。不管云氏答应不答应与之联姻,都已在继后、太子和云怀风之间种下了嫌隙,如若国主赐下恩旨,那更是自然地便瓦解了太子府的阵营。更何况,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而今太子府的“王”便是那云怀风,皇太弟成了他的妹婿,他还好意思或者说忍心下手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吗?

不少聪明人都忍不住暗暗佩服皇太弟的睿智英明,不愧是当今大月深谙兵家之道的战神啊,只不过付出一个小小的妃位,不成——没什么损失,且是好一招打草惊蛇吓吓对手乱乱阵脚也不错;成了——自是大善,从此便坐拥美人,收入贤才。一旦兵不血刃地拿下云氏,年幼无知的小太子又成得了什么气候?!

“真是没想到他竟会这般痴傻!”云素心在允儿的搀扶下支起身朝云怀风柔柔一笑,此时云怀风正适时递上一只软枕垫在她身后,让她能更舒服一些地倚靠在床头。她的需求,总能在第一时间内便由他来照顾到,淡淡的温馨泛起。

“简直就是一记昏招!”

云怀风收回手,手指不经意地掠过一缕青丝。虽然青丝的主人多日来一直卧床休养,但发丝仍保养得很好,顺滑地自指尖流过的那一瞬间,轻柔几似于无物。他不禁有些失神,听到云素心的评价方才凝神回来。

“我也没料到陈定远居然会去求陈定邦下恩旨。”他沉吟道,“不过这究竟是暗藏杀招,还是确实情难自禁……”说到情难自禁时,云怀风顿了顿,咽下舌尖的苦涩,复又继道,“可真难下定论,毕竟此人心机之深沉,也是当今世上屈指可数的,万不可掉以轻心了。”

云素心疲惫地合上眼眸。自血映双瞳那日起,她就没有一天放松过,多年布局、一朝实施,面对的是最为狠辣狡诈的敌人,变幻莫测的世事。入大月以来更是连日算计设局,兼施苦肉之计,心力交瘁不说,身体负担也颇重,但仍是不能松懈一丝一毫。

“逸岚哥哥,你还记得那天在皇觉副反应罗汉堂的情景吗?”

“记得。”云怀风沉声回答。怎能忘记你作出的任何一点牺牲?看你被禁锢在别人怀里无助地挣扎,明知那只是自己一手导演的戏,还是会禁不住的心疼难受。

“曼陀罗无色无味却有强烈的迷幻作用,那日在陈定远的素食中下了不少份量,檀香中搀的引药也足够,两者之效勾起的当是陈定远心中埋藏最深的欲望。”悠悠地长出一口气,云素心睁开眼,墨色眼眸深沉如海,“他当时说的是‘不要走’!”

精工细作的拔步床床顶很高,上面的承尘洁白如雪,又细细地用银魄丝绣上了片片流云纹,随着光线的变化仿佛高远的天空神秘又……虚无。

“那一刻,我能感觉到他的癫狂与真实,从他的眼睛中也能看到蕴含着令人心惊的深情无悔。”她轻轻侧首,优美的唇线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可笑吧?那么个冷血残酷的男人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居然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了去一样。他真的是在看我吗?还是透过我在看我那位风华绝代的娘亲?”

“数日前在麻江泾的船上,我‘遇险’了,他又不顾自身安危离开了重重护卫圈来救我。我就用匕首刺了他一刀,当时他的本我果然就回来了,捏着我的手几乎要捏碎我的手骨,呵,那才真是符合他睚眦必报的品性呢。”

“后来呢?”云怀风阴沉下脸色,果然还是大意了么?原以为看着她没大危险了才放心离去的,谁料到后面就又起风波。即使此刻已知计划早成功了,心中却仍然忐忑不安。

云素心似看出了他的心情,安抚一笑:“已经没事了,逸岚哥哥。我自是有把握才会那样去做的。”

“陈定远是一只蛰伏的猛兽。”

不以为意地笑笑。“后来,我就昏了过去。允儿说陈定远紧张得不得了,得知我是‘烧糊涂’了将他错认为刺客后,更是待我如珠似宝啊。刺客也不追击了,急急地就赶回了城。让出他的寝殿,请了许恒(许太医)那老匹夫来为我诊治。”

“允儿一直随侍在左右,他们只当她是个胆小怕事的无知小丫头,又在自己地盘上,所以说话竟毫无顾忌。逸岚哥哥,你猜允儿听到了什么?”

云怀风看向正侍立一旁的允儿。小侍女甜甜一笑,全无人前的畏缩怯懦,行了一礼便口齿清楚地复述了一遍当天许太医劝谏陈定远的话,连语气、声调和停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这么说来,他真的是已经移情于你了。”云怀风心中的酸涩在扩大,可是头脑仍冷静客观地分析着,“就算不是移情,至少也是想以你为替代品了。那么求娶恩旨也确是因为与太子府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故尔才行的无奈之举了。”

“所以我才奇怪他怎么会出这样的昏招。”云素心微微一笑,说了半天脸上才略微有了些许红润,虽说即使病中依旧有着不同凡响的楚楚风情。可惜美人带刺,粉唇倾吐的也不是缠绵之语。

“与太子府矛盾无可解,他与陈定邦之间的矛盾就可解了吗?莫说他们还有没有那手足亲情,便是还有,哼,兄弟岂能重过亲生儿子?我就不信那欲壑难填的窃国贼子会愿意送他这么大一个便宜!”

“是啊,陈定邦虽然荒废国事多年,可以他的老奸巨滑,哪里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

“好戏,还在后头呢!”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的见招拆招,还有——坐山观虎斗!

纯金的龙首香炉造得巧夺天工,袅袅的龙涎香正从那龙首口中逸出来。这种香料产自南海,传说是从深渊底下的海龙沉睡时流出的口水,滴到海水中凝固起来,经过天长日久,方成了“龙涎香”。 因其珍贵稀少,素来是寸料寸金,极为昂贵。此刻却被当成普通香料燃于这奢华的宫殿中,那甘甜芬芳的香气飘散在空中,驱赶走了殿内原来弥漫的浓浓淫秽气息。

国主陈定邦由两个娇艳的美姬搂抱着坐进了软榻,他已是花甲之年,多年来荒淫无度的享乐生活更是掏空了他的身子。此时,虚软无力的四肢瘫坐在美姬身上,发福的身躯裹在锦绣龙袍中毫无威势,唯一令人心寒的是那双隐藏在臃肿眼皮下的眼睛,幽暗阴冷,仿佛随时会暴起噬人的毒蛇!

如今毒蛇尚蛰伏。陈定邦笑吟吟地对着面前人温言道:“免礼、免礼。小七啊坐吧,自家兄弟不必太过拘礼。”

“谢国主。”陈定远却是仍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方在内侍搬来的锦凳上坐下,挺拔的身姿犹如青松翠竹,尽管他已年近四十,可那气度仍似当年英武少年一般卓尔不凡。

陈定邦眼中亲过一丝嫉恨,面上却是分毫不显。

“小七啊,这些天来你求的那道恩旨可是让大哥好生为难,真真算得上寝食难安了。”嗬嗬笑着,陈定邦两手不曾空闲地在身边美姬裸露在外的酥胸上肆虐。虽那手上的皮肤已松驰可怖,还布满了难看的老年斑,但那两个美姬却不敢露出一丁点儿的不满与不愿。娇嗔着“国主好坏”,扭动着傲人的娇躯,美姬们一边与老迈的国主打情骂俏,一边却又忍不住偷瞄皇太弟健硕的身材,心中假想着调换服侍对象。

“不应你吧,这么多年来你眼高于顶,一直孤身一人,好不容易才相中了一位,长兄如父怎忍让你失望啊!”假惺惺地叹着,陈定邦表面的情真意切看上去却是毫无破绽,“唉,可是,若应了你,朝中物议纷纷,反对声潮不小。最重要的是太子昨日进宫对皇后说,那位云长史并不想将妹妹嫁予你呢。”

见陈定远直直望来,他一脸无奈:“这云怀风是皇后亲自延请来的,不同一般臣子。他三年来辅佐太子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又怎么好寒了功臣之心,便是皇后的面子也须得照顾一二啊。所以才会如此举棋不定,总得考虑得周全些再说。”

陈定远静静地听他说完,眼眸中闪中一道幽光,薄唇微扯,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转瞬即逝。

“臣弟今日来见国主不光是为了这件事。”

陈定邦诧异地一挑眉,原以为对方是来逼宫的,现在这么一说倒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臣弟觉得太子已经十岁,前些天见他在皇觉寺主持祈福,甚是稳重,颇具国主风采。”陈定远中气十足却冷冽无比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臣弟建议太子入主东宫!”

建议太子入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