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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赵崇尚武力,喜欢以沉稳的暗色调来表达他们的坚韧不拔。新赵皇室的礼服基色便是黑色。
方墨林凝目向门口看去,触目所及,瞳孔不禁一缩——
男子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束起,更显得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一双冰眸幽暗深邃,透着狂野不拘的光芒。纯黑色的缎袍用金丝滚了边,上面用暗金线绣着蛟龙的图案,袖边则是挑了一圈暗云花样的缂丝纹,一条玉带勒紧了腰身,带上分别挂着绣墨色蟒纹的荷包及一块压袍用的龙形墨玉佩……
整个装束简洁却又高贵。尽管主人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强烈地压迫感!
“赵王殿下!”
方墨林在那寒冽的目光中回过神来,喉头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他定了定神,缓缓地抬手行了一礼
赵宗宸也不回礼,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里。歪进太师椅里,他一手支颌,一手不客气地在扶手上拍了拍。
“方才本王听得方翰林在嚷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倒真是令人费解了。说起来本王带着美意前来结盟,可是前番却差点送了性命,大月国主曾说会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这几日看方翰林行事倒也几分诚意,本王这才消了些气,想着还是见见面大家好好谈谈的比较合适。可是如今,哼哼,怎么?原来方翰林却不是来代表大月赔礼道歉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待方墨林张口解释,他收起散漫的笑容,冷着脸阴森森地说道:“莫不是大月觉得我新赵可以任意欺辱?!”
那时间,从赵宗宸身上散发出的威压猛地愈发强横,意令方墨林几有窒息之感。
破坏两国邦交本就是大罪,更何况是惹怒新赵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就算是丞相之子、当朝国舅的方墨林也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的。所以听得赵宗宸这样的诛心之言,他不由得白了白脸。
“赵王殿下误会了!”方墨林勉强稳住心神,涩声解释道,“小臣方才只是偶然想起家中私事,一时忘记了场合失态而言。并非殿下以为的对新赵有何不满!”
“哦?”赵宗宸拖着声调,随手拿起侍从新送上来的茶盏,掀起盖来的,漫不经心的撇了撇茶沫,“原来是误会啊?”
“对对,只是误会了而已。”方墨林忙接口,鬓边已然见汗。
“嗤!”赵宗宸讥笑了一声,连个眼角都不愿意施舍给对方,恶意满满地自顾自说着,“真是奇了怪了,本王自打来大月就诸事不顺!想我堂堂新赵煌煌大国,现今纡尊降贵地主动来到大月这样的蕞尔小邦联盟,尔等竟不知赶紧抓住机会,不但在那里拖延敷衍,居然还管不好国都安全、护不住来使体统,真真是可笑至极!”
茶盏突然被狠狠地掷落于地,清脆的破裂声吓了方墨林一大跳。
“本王会误会?!哼,别人求之不得的联姻,你们国主却支支吾吾推三阻四!不过是随意地游玩,本王离开礼宾院不过半柱香工夫,就有刺客埋伏在必经之路上予以截杀!信誓旦旦地向本王保证必会给一个满意的答复,结果呢?既不见凶手伏法又不见真相说明,派个人来天天添堵讨世人同情,而今竟还胆敢斥言我新赵行事……呸!这是本王误会了吗?!”
连珠炮一般的责难说得方墨林哑口无言,不是不能辩,而是他发现不管他说些什么作何解释,这位赵王都是不准备接受的!
虽说突然之间见对方发难心中一时惶急,但毕竟多年来受父亲方儒钦影响,对于权谋机变之道方墨林并不陌生。
只是细细一咀嚼赵宗宸的话、看其刻意之作态,他反而镇静下来,沉声道:“赵王殿下确实多虑了!”
不闪不避地看向似乎正在暴怒的赵宗宸,他心中冷笑,压下心中对于对方粗劣演技的不屑,面上却是态度诚恳地说着:
“殿下素有英名,想必心中早已明白我大月的诚意与苦衷,今日赵王殿下愿意出来见小臣只怕也是有了计较的。殿下倒是不必再敲打小臣,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小臣做得到的自然会立即办妥,若是小臣无能的,自也会立时禀报国主决断。”
赵宗宸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粲然一笑。
他放松了身躯,收敛起适才外放的杀气,大刀金马地往椅背上一靠,斜睨着方墨林。
“有些意思呵。”
“最要紧的当然还是赵王殿下的意思了!”方墨林微微笑了笑,见赵宗宸的神情,自是明了自己猜对了,不由心下松了口气,赶紧“趁胜追击”。
“本王的意思么……”
赵宗宸轻轻挑高一边眉峰,唇边勾起一丝邪笑,在方墨林不自觉地正襟危坐认真聆听时,突然却又转了个话题:“听说太子府云长史有个美若天仙的妹子?”
“呃?”方墨林怔了怔,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怎么?这事方翰林难道从未有所闻听?”
“啊,云长史似乎确实有一个幼妹,据说才来我大月不久。不知赵王殿下垂询此事是……”方墨林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一时摸不透对方的意思。
“小王有些好奇啊!”赵宗宸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惫怠模样和前面狂怒的样子截然相反,“本王的大嫂号称新赵第一美人,但也收不住皇兄的心呢,所以本王就想知道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美人儿能让你们大月的冷面王爷患上失心疯啊!”
“竟放着与我新赵荣华公主的大好姻缘不要,去谋求一位政敌家重臣的妹妹。”赵宗宸笑着,眼中却殊无笑意,“不可能的结合,嘿,你们皇太弟是想以此告诉我们,新赵与大月绝无可能友好相处吗?”
言语说到最后虽还是笑着的,可那暗藏的杀气腾腾却已经遮也遮不住了。
“那恐怕只是坊间的流言罢了,小臣便从未在朝中听说过此事。”
方墨林震惊了,皇太弟陈定远有意求娶云氏女之事一直讳莫如深,他也不知其中内情真相为何。原以为皇太弟也是从哪里得知了云氏女的美貌而想收纳,但若是像赵宗宸所说的,那么皇太弟只不过是以云氏女为挡箭牌而已!
他艰难地吞咽下狂涌上来的愤恨与刺痛,镇静地答复,“太子是小臣的外甥,小臣与云长史也有几分熟悉,却也是从未听他提及皇太弟有意图想求娶他妹妹的事情。”
“而且——”方墨林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敌不过私心欲念,豁出去地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云长史已经托皇后娘娘为冰人,将他妹妹许配给小臣!”
“嗯?”赵宗宸看上去被弄懵了,一脸搞不清楚情况的样子,怀疑地看着方墨林,“方翰林是在糊弄本王吧?若是皇后已为你二人作伐,为何你家国主还隐晦地暗示本王,皇太弟曾拟求他下赐婚恩旨?”
方墨林淡淡一笑,等他意识到此刻的谎言若能说服面前这位赵王,也许就能美梦成真时,方家人骨子里的狡诈自私天性便本能地接管了一切。他泰然自若地叙述着并不存在的却好像真得不能再真的故事——
“小臣怎么会糊弄殿下呢?此事说来话长……”
“所以,皇后娘娘虽然还没有正式为小臣指婚,我们两家却是已经心照不宣了,而且小臣还有云长史亲自为他妹妹手绘的画像一帧为信物!”
客厅里的茶盏碎片早已被下人清理干净,茶点也重新换上了一批。赵宗宸看似严肃认真实则轻松惬意地听着一个错综复杂的爱情故事,待对方话音落下,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这么说来,你那位未婚妻果然是有着倾城之容颜,所以才引着你们皇太弟也注意上了,只是他不知你们私下的婚约,所以便横插了一脚。”见方墨林黯然的点点头,他又带上几分同情埋怨道,“读书人就是磨磨叽叽的,扯那么多有的没的,早些把事情定下来不就行了。事到如今,搞得你们国主也为难,我们新赵颜面也大损,你的美人儿只怕也要飞了。”
“所以小臣也斗胆请赵王殿下垂怜!”方墨林一不做二不休,大着胆子策划,“荣华公主美名世人皆知,我大月皇太弟也正是年岁相当,若殿下施压促成这两位的婚事,不仅对新赵大月邦交有益,更是能赢得皆大欢喜的局面。”
闻言,赵宗宸冷下脸色:“放肆!我新赵大国嫡公主岂能沦落到逼婚的地步,更不可能会要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其言可诛!”
“殿下,小臣之言虽有私心,可未尝不是为赵王您也想了一条解决当前困境的妙法。”方墨林舔舔唇,心中的欲念越发膨胀,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并非异想天开,而是绝对切实可行的,顿时心头火热。执念既起,便一门心思想要说服眼前这个唯一能帮他实现愿望的人。
“皇太弟只是偶然为美色所惑,并没有对小臣未婚妻多深的感情,这便谈不上什么心有所属了。而且小臣方才也说了,皇太弟与小臣未婚妻年龄差距颇大,却与贵国荣华公主不仅年岁相当、才貌地位也是极匹配的,男未婚女未嫁,又可促得两国秦晋之好,那当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新赵的好意,更不存在什么逼婚之说。赵王殿下您深负重任而来,若是因为一些意外情况而导致婚约不成,令您功败垂成,只怕您回国后也不好交代——”话说到这里,他敏锐地觑见赵宗宸面容变色,急忙换了一种说法,“啊,当然最重要的是,若因此好心变坏事,反破坏了新赵与大月的情谊,那才是真正的不好了!”
听了方墨林的一番说辞,赵宗宸反而沉默了下来,看得出他正在仔细思考消化方墨林的意思。
方墨林也不敢再出言打搅,只装作一派坦然的样子饮茶歇息,却偷偷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见对方面上阴晴不定,心中也七上八下的,只能暗暗祈祷能说动赵宗宸。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半晌,赵宗宸沉吟着开口,显是思虑良久才下了决定,“不过,我新赵是不会在你与云氏婚事确定之前再提此事的,免得旁人误解我新赵挟势逼婚,闹得大家难堪。当然,若是皇太弟与云氏并无婚约在身,如此乘龙快婿我们自然也是不舍得叫人抢人去的。你懂本王的意思吧?”
方墨林一阵狂喜,顾不得什么文人儒雅风范、翰林体面,只是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着头,担保道:“小臣省得,此事必定尽快处理妥当,请赵王殿下静候佳音。”
话已至此,双方都很满意。
方墨林愉快地站起身来告辞出去,边走边心中暗鄙:果然只是一个只懂蛮力厮杀不识人心的粗放之徒啊,简直是天助我也!
浑不知身后,赵宗宸正笑眯着眼看着他的背影乐呵。
“都说方儒钦是老狐狸,生个儿子是小狐狸,如今看来传言真是太不可信了啊!”他感慨了一句,转头对着侧窗假惺惺地说,“至少差了你好几百年的道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