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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儿，你且先留着，伺候小姐用餐后再说。”
这厢里用着点心慢慢说着话，旁边陈定远惯用的包厢里却悄无声息的闪出一道人影，蹑手蹑脚的下了楼。楼下守候着的军汉见了，并不讶异，只是齐齐地悄声行了一礼，便任由那人离开了春江酒家。
然而这些人并不知道，与此同时，云怀风等人所处的包厢窗外翻上来一个女子，发髻衣饰与云素心一模一样，体态也颇有几分相似。来人恭敬行礼后便坐上了云素心让出的位子，披上她解下的裘衣，背影几可乱真。
“这眼睛糕确实不错呢，哥哥你也用一些啊。”陌生女子开口笑道，声音竟然也极肖云素心，若不是心存怀疑非要当面验看，这若隔墙查听，几乎是分不出区别的。
云素心满意的点点头，又轻声对云怀风道：“事情并不算坏，既然那赵王自愿为饵，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客气的。远忧且放，先了近愁，至于最后，哼，他莫要后悔了才是。”
云怀风闻言，只是悠悠叹了一口气，也轻声道：“小心。”却转过头来对着那假素心朗声说话：“我不爱这些个点心，你慢慢吃便是。”
云素心顿了顿，不再迟疑，纵身跃向窗口，足尖微点窗台，便投入那片芦苇荡中，失了踪影。
虽已是寒冬腊月，这苇花失了洁白却未曾凋落多少。便是那些芦苇枝叶干枯，叫冬日劲风吹伏了不少，仍旧铺天盖地的蔚为壮观。
云素心灵活地在这芦苇荡里穿梭，可饶是她身形轻捷，衣上还是沾染了不少叶屑与绒绒的苇花。想到可能会引起的怀疑，她不禁皱了皱眉。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一个轻佻的声音漫声吟诵道，“本王每次见着云小姐似乎都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莫非美人心恨之人正是本王不成？”
云素心嗤笑一声：“每回见赵王殿下，殿下自以为是的毛病就愈发的重，心恨谈不上，可还真是叫人心忧呢。”
不等对方回话，她复又掩唇笑道：“唉，不过小女子也是瞎操心，听说赵王殿下的学业师长皆是天下闻名的大儒，便是府中司马也是个中高手。若是见此处既无珠帘亦无泪痕的，赵王殿下还能以这首李太白的绝句应景，想来定会十分地欣慰，愿多与殿下交流切磋的呢。”
赵宗宸嘴角狠抽，原想压一压这小女子的气势，孰料反叫对方连讽带刺的嘲笑了一番。心下不甘，也不愿就些失了先机，他禁不住使出杀手锏——
“文章师傅们会不会欣慰，本王并不在乎，倒是云小姐似乎得好好学学妇德妇言了，毕竟没了本王的恩宠，日后要入主赵王府，可不是仅凭这三寸不烂之舌就能立足啊。”
云素心眼中寒芒闪过，竟还敢拿那道“旨意”说事！
她撤下脸上的娇笑，顿时冷若冰霜：“赵王殿下不提，小女子倒还忘记了似乎有那么一桩莫明其妙的事情了呢。今日暂不论其他，或者你我得先将这事说道说道清楚吧。”
“本王与云先生已经解释过了。”赵宗宸无赖一笑，“所谓长兄如父，婚姻之事自有你兄长替你作主，云小姐自己当面来谈论这些个事情，只怕不妥当吧？”说着，自觉已是立于不败之地，竟也得意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云素心冷冷的看着他笑了半晌，不知怎么的，自己也禁不住好笑了起来：“小女子真是太好奇了，似赵王殿下这般幼稚、赖皮，又怎么去统帅那号称‘百战雄师’的神策军呢？”
呃？！
赵宗宸收起笑，整了整并未凌乱的衣冠，清清嗓子道：“本王想说的是，既然大家已是在一条船上，今后自然得戮力同心，方能共成大业。”
“想必兄长已经将话与殿下说清了。”云素心也不再纠缠，正色道，“承蒙赵王殿下看重我兄妹，只是眼下大月心结未解，无暇他顾。那天下之争于君自是头等大事，于我等却非必求。若殿下耐得住，或许日后还可再议，若急着成事，抱歉，只怕……”
不等她说完，赵宗宸便打断了她的话头，诚恳地说：“云小姐不必再推托了，此事本王早已和先生说得清楚。本王求贤若渴，自然是等得起也愿意等的。并且此间之事，本王也不会置之不理。既已求得共谋，本王当然也会尽力相助，便当是对那事补偿先生和小姐一二了。”
听得他所言，云素心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看得出云先生事事以小姐为重，所以他说此事最终须得小姐认同，本王也应允了，硬是推迟了归国之期，特意到此来见小姐。本王诚心所至，也请云小姐好好的想想，无论你们要在大月做什么，本王无疑都是最好最强的助力。况且此间事了，云小姐也该考虑一下未来。”
“未来？”云素心玩味的念了一声，不待赵宗宸反应，却又转换道，“赵王殿下就这么有自信您是助力而非拖累？！”
赵宗宸厉眸微眯：“本王从来不知还有拖累一说！”气势一变，刹时周围气氛便变得寒冽起来。
“殿下觉得我们兄妹如今在做什么？”云素心并不惊诧，也不见丝毫的慌乱。她随手折下一支芦花，在掌心撇了撇，顿时一蓬灰白的绒毛在空中飞散开来。
“虽然贤兄妹并未全盘托出，本王却也猜出了一二：颠覆大月江山。”赵宗宸透过那些些点点的绒花看向对方那张绝艳的容颜，沉声道，“如今之局，便是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素心又扬起一蓬绒花，笑吟吟道：“殿下猜得没错。那殿下在做什么呢？”趁火打劫吗？
“本王想做那执弓者。”无论蝉与雀，都可以帮你们捉，但是最后该归拢的绝不能流失了去。
“赵王殿下！”云素心微微一笑，虽四周残败不堪，那殊丽之色亦能照亮天光，“听过后羿射箭的故事吗？”
夏王使羿射于方尺之皮，径寸之的。乃命羿曰：“子射之，中，则赏子以万金之费；不中，则削子以千里之邑。”
羿容无定色，气战于胸中，乃援弓而射之，不中，更射之，又不中。
夏王谓傅弥仁曰：“斯羿也，发无不中！而与之赏罚，则不中的者，何也？”傅弥仁曰：“若羿也，喜惧为之灾，万金为之患矣。人能遗其喜惧，去其万金，则天下之人皆不愧于羿矣。”
“心有所求，您执弓的手够不够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