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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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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溶和赵祖光来的时候, 杨宜君的小院里,平儿正领着麝月舂米。她们舂米不是用的石臼,而更像是捣药的小臼, 一次只能舂一点儿, 弄的很慢,但很精细。每舂好一把稻子,就把晶莹的稻米放进一个干净的白布口袋。

高溶他们看到时,白布口袋里已经装满了一半。

赵祖光见了就奇了:“怎么家里舂起米来了?”

平儿起身招待二人:“赵四公子有所不知,这原是我家娘子的主意——娘子冬日里爱用些粥羹,只说拥炉读书,又有豆粥久煮,何等惬意这些奴婢是不懂的。不过, 娘子前些日子管庄子上要了半袋子上等粳稻, 专用来煮豆粥。”

“特意要的粳稻, 便是为了自己舂米。”任何事情,杨宜君都喜欢自己尝试一番。

“前些日子自己舂米,手都弄伤了奴婢见米袋里没米了, 便想着替娘子舂了。娘子她哪里是做这等事的人?娘子的手平日里都是用来拿笔的, 再不然,也该是如其他小娘子一般, 点茶烧香插花才是。”

平儿在杨府人缘很好,因为她和谁说话都有一种很亲切、很交心的感觉。这个时候对高溶、赵祖光, 也是如此呢。

“十七娘真是、真是不同于人啊”赵祖光似乎有些感慨。

在寒暄过后,平儿询问两人有什么事没有。赵祖光回答道:“前日,十七娘帮了我们兄弟二人一个天大的忙,这两日我等尽心凑了些礼物,想感谢十七娘礼物薄的很, 只望十七娘别嫌弃了。”

主要是时间紧,播州又与中原不太通,除了本地的特产外,外头的好东西真是有钱都难弄到!

平儿看了一眼高溶和赵祖光身后的几个小厮,每个人都抱着大包小包,这礼物看起来可不薄!想了想,道:“这公子自与我家娘子说罢。”

闺阁女儿家接受外男的厚礼,怎么都有些古怪。如果不是平儿见惯了杨宜君的古怪,知道自家娘子不是寻常人,与她交往的人有的时候也会被她‘同化’,这个时候恐怕就要直接将人请出去了!

眼下没有将人‘请’出去,但直接接受这些礼物,那也是不能的。平儿索性将人领到书房前头,交给杨宜君自己处置。

杨宜君的书房里,临窗的大案上燃着一只小炉子,炉子上坐着一銚子,銚子上盖着盖子,只从漏气的小孔里喷出白色的热气。咕嘟咕嘟的,里头正熬煮着豆粥,谷物的清香飘散出来。

杨宜君自己则是站在一挂着画的画架前,手上捏了一支沾着红色颜料的湘管,正在给画上的梅花花瓣染色。

“十七娘兴致真好,是在染《九九消寒图》啊。”站在窗前,赵祖光看到了画上的内容,笑着说道。

画上有九九八十一片梅花花瓣,从入冬第一天开始,一天染一片。等到梅花全都染红,漫长寒冷的冬天就结束了。

染梅花花瓣是很快的,三两笔就染好了。染好之后,杨宜君扔下湘管,请高溶和赵祖光进书房来坐。

看到高溶和赵祖光拿来的礼物,她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要了礼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次还好,没有上次的珍珠冠、玳瑁梳之类的,都是送人答谢礼很常见的东西。比如绫罗绸缎,又比如素面的金钗银钗。

绫罗绸缎不必说,纺织品在哪里都是硬通货,直接就可以当钱用的。至于素面的金钗银钗,都是实心的,价值不菲——这种实心的簪钗,式样很普通,又特别沉重,其实是不适合插戴的。且普通妇人哪有钱买这个?贵族妇女则看不上。

这样,其实就是用来做钱使的。很多商人,就喜欢包一些不用什么工的赤金钗儿、纯银簪子,买卖会账都用这个呢!

简单来说,这些东西值钱归值钱,却没有什么暧昧意思。所以杨宜君想了想,就让平儿将东西收起来。

面对平儿有些迟疑的神色,她只是笑说:“不必担心,我可是帮了赵公子们大忙了!收他们些谢礼是应当的,不收谢礼,他们反而要不安了。”

正如高溶和赵祖光之前想的,她确实不是普通女子。她之前拒绝高溶的礼物,并非是为了‘礼法’,只是将那份礼物背后的含义看的分明,所以不收。至于现在,她收的理直气壮——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她不清楚其中内情,但能判断出她一定是帮了个了不起的忙!

收取应得的报酬,这太合理了。她不仅不会担心坏了规矩,还很理直气壮呢。

平儿领着人将礼物收下,与此同时,紫鹃奉上了香茶与两样糕点,不管高溶和赵祖光吃不吃,招待还是要招待的。

高溶端起了茶盏,目光从杨宜君身上滑过,环视了书房一圈,然后又落到了临窗的大书案上。书案上摆着几册封皮磨损明显的书,其中一本还摊开着。摊开的书当然一眼看不出什么名堂,至于堆放在一旁的,只有最上面一本。蓝色的封皮左上角,有‘长安十二时辰’几个字,清清楚楚。

赵祖光也扫视了书房一遭,但没有多走心。很快收回了目光,与杨宜君谈笑:“前日十七娘真是神乎其技,亏得有十七娘相助才”

他心里埋怨杨宜君最后的作为,但他又是一个脑子清楚的人,知道杨宜君只是做了正常情况下该做的事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根本没资格要求杨宜君为高溶的事业牺牲,他的‘怨恨’只能是‘义愤’,一点儿合理性都没有。

相反,就事论事,杨宜君确实帮大忙了,他们还真得多谢人家!

杨宜君轻轻一笑,不说话。

杨宜君的‘淡定’让本还想说点儿什么的赵祖光顿了顿,最终只能道:“最后那一局,六郎的运道好极了,侥幸赢下”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腻味了。他这语气,仿佛是事后想要质问杨宜君一样——没有你这个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盟友,我们靠运气也赢了!你根本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这个想法其实有点儿不要脸了,但赵祖光不这样觉得因为高溶和他的身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坚信高溶最终是会取得天下的人,能够为他效忠,本身就足够光耀了!

却没有想到,杨宜君听他说这话,没有后悔,也没有羞愧——这其实是意料之内的,赵祖光‘自恋’归‘自恋’,却也不是傻瓜。杨宜君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甚至知道他们的身份,也应该不会和他一个想法,这他是能想到的。

真正没想到的是,杨宜君并没有因为他说这话生气他以为杨宜君会生气的,因为单纯站在杨宜君的角度,这话是很不识好歹的。人家尽心帮忙了,还要被埋怨?人家也不是你的谁,本身就没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责任在。

杨宜君也不是脾气好,会维持场面的人,真要让她恼了,她直接撂下脸来,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结果,杨宜君却是笑了,笑里甚至没有嘲讽。她就是普普通通的、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有点儿好笑的事——她宽容地看着他,充满笑意的眼睛里还有一点儿得意和戏谑。

杨宜君从袖中抽出一条妃红色的帕子掩住嘴,要笑又要忍。她半憋着笑道:“不是运道。”

“不是运道?”似乎是没弄懂他的意思,赵祖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杨宜君这回没有再向他解释什么,而是笑意盈盈地看向高溶。

高溶没有躲开她的目光,回望过去,眼睛里也有少见的笑意。他轻轻颔首:“十七娘说的不错,确实不是运气。前日无论是谁,都能赢过邹先生。”

赵祖光完全糊涂了:“怎么能不是运道呢?”

杨宜君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这当然是有失仪态的,但在场没人在意这个。直到笑声渐低,杨宜君才断断续续说道:“愚钝啊愚钝这赌局上没有稳赢的时候,若是稳赢,就只有出千了!”

“出千——”赵祖光都顾不上自己被杨宜君‘骂’,说实在的,他也算是见识过杨宜君日常行事的,知道她是个太过聪明,所以自视甚高的女子。有的时候,别人觉得难以理解,她眼中却一览无余,她难免会有‘蠢材’‘愚钝’‘朽木’这样的话出口,但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会落到自己头上。

赵祖光像被掐住脖子了一样,先是声音拔的很高,然后又陡然收声他是真的难以想象,杨宜君是怎么在那天的场面下出千的!而且是对着邹士先出千,难道这位以智算出名的谋士,没有察觉吗?

杨宜君似乎是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于是稍微解释了一下:“事实上,赌局之中出千是很常见的,不然赌场上怎么总会有常胜将军?人说‘十赌九输’,并不是假的。就算赌术精湛,也是有限的。”

“至于出千,只要没被发现,其实也就不能说是出千了。”说着,她意味深长道:“只有被发现的出千,才是出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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