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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吴邪比起来,刘丧是最早认识李老板的。
那个时候他被包给玉京山,拿着帖子坐火车从西安到北京,一天一夜,一下车刘丧就吐了,整个人去了半条命,才走到玉京山茶馆。
“我找李老板。”刘丧说。
他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里头擦桌子的伙计刚抬起头,正要张嘴说话。
他吸了一口气,目光下落要找刘丧的手,一封牛皮纸信封已经摆在他面前,上面印着一个字:
解。
封口是开着的,倒出一枚通宝。
“哦,您往里走,东家浇花呢。”那伙计拿起通宝一摸,随即往后指了下路。大概是刚开张,伙计声量不大,很和气。刘丧松了口气。在车站上北京人嘹亮的大嗓门儿,刘丧已经领教过了。
伙计把通宝交给收银台前站着的白脸青年,钱一过手,他立马转身。“您跟着他走。”伙计说。
刘丧说:“谢谢。”
茶馆大堂是四合院的倒座房改的,格局和传统的不大一样,得绕两步。刘丧背着包,跟在青白脸的大伙计身后跨过包铜皮的门槛,屏门和影壁隔间的小天井里别有一番天地。
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女孩正提着水壶浇花,她的头发又黑又亮,像瀑布似的,顺着肩膀垂下来,若要是诗人看到,应该要想到李白的名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但刘丧心想:是个女的?
水顺着一叶兰的叶子流下来,浇湿了这女的的缎面裙摆。
刘丧摘下耳机。
他听说过玉京山小神仙的名声。据说是古往今来家常里短什么都能说什么都知道,哪里有古迹墓穴,吸口气就能说出来,不用想,传闻真正的本事是通鬼神之事,真假不好说,多半是讹传。这个人深居简出,不爱露面,几乎从不亲临现场,行事非常老派,要见他得按旧俗下拜贴,很多人吹从玉京山弄到消息,其实根本没见过他。所以刘丧一直以为这人是个封建老余孽,八成穿着白绸褂每天早起遛鸟下象棋呢。没想到是个女的,还特别年轻,看上去有气无力的,微微的穿堂风从西北掠到东南,拂过她的发梢和肩膀,她就像要化了似的。
她的心跳像天上的飞鸟一样轻浮,还有点心律不齐,多半是熬夜熬的。
刘丧揣在兜里的手指下意识抓了一下。
“东家。”大伙计低声说。
“来了?先吃饭吧。”李老板淡淡地转头看了一眼,跺跺脚,把水壶交给带刘丧进来的青年。
那水壶是个样子货,中看不中用。漏出来的水湿了她的小腿,湿了她脚上毛茸茸的拖鞋。
然后湿了刘丧的手。
“这么冷?也不给倒杯热茶?”她用拎水壶的手拉住刘丧的手捏了捏,然后惊诧地对伙计说。
那大伙计很闷,暼了刘丧一眼,没说话,放下浇水壶不知道去哪了。
“傻x。”她怒,转脸问刘丧叫什么名字。
“刘丧。”刘丧正看她手腕上紫罗兰的翡翠福镯,停顿了一下,才回答。好东西,轻易见不着这等货色,搁别人得供起来传家,她居然戴着浇花。
“我问你本名。”她说。
刘丧摸摸辫子,说都这么喊。
“哦,长得挺漂亮的,有艺术家的范儿,”她指的多半是刘丧的头发,“耳朵好使?”
是个疑问句,但语气平铺直叙,不需要刘丧回答。她转身朝屏门后走去。
刘丧耳朵好使,脑子也好使,背着包跟进去,“嗯”了一声。
屏门后头是一道垂花门,等级很一般,胜在古法,哑光但颜色鲜亮,矿物颜料都要沁进木头缝里了,一看就和外头景区那每年过遍油漆的仿古货有天壤之别。
常用墙边种着两架蔷薇花,倒座上正对着垂花门是三间客房,对着屏门的西小跨院是厕所,有一排露天水管,伙计穿着统一的店服,三三两两出来,到前头去上工,见到李老板,纷纷问好。
“早上好。”她颔首回应。
李老板年纪也不大,看上去跟刘丧是同龄人,没准还得小。刘丧没多言语。老板的年纪和这座布局考究的院子还有铺面上松弛而有条不紊的气氛之间形成了反差,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压迫感。
过了垂花门,世界一下子戛然而止——字面上的意思。大多数人靠眼睛认识世界,而对于刘丧来说世界是由声音构成的。这后面的院子称不上是万籁俱寂,但几乎没有多余的杂音,景区里走路的说话的自行车电动车蒸笼蒸屉买卖吆喝,全都被隔绝在外,就好像有人按下静音键,那些来自人间的喧闹一下子全被屏蔽了。院子里主要的声源来自东厢房南侧的平房,应该是厨房,灶上预着东西,有人在捞茶叶蛋,能闻到香味。刘丧收回目光,观赏这座传统的老北京民居。
二门里是一间抄手游廊环抱的天井,靠南栽了一棵石榴树,中间用黑白石头子儿拼成个卦阵,刘丧于此项造诣不深,只看出阵眼正对着堂屋门口;正屋屋檐下是一架摇椅,头朝里,脚在外;旁边一张宜家的小几,四条腿下安着轱辘,一看就是年轻人添置的,也是一半在门外,一半在屋里。背后墙上挂的是“天上白玉京”的匾,下设八仙桌,列座四堂。
刘丧摘下耳机,听得更清楚些。这里不是完全隔音的,屋顶麻雀蹦来蹦去,十几米外巷子里有人蹬着自行车拐弯,汇入早高峰的车流。难得的是,在这里,信号塔电缆电线产生的噪音也被屏蔽了。
是个好地方,能睡个好觉,刘丧想。玉京是昆仑山的别名,昆仑山是传说中的道家圣地,这个词也代指仙境,所以这里叫玉京山?
李老板没进屋,迎光坐在摇椅上歇脚,手撑着膝盖,叫他“到跟前我看看”。
刘丧走下游廊踩着阵眼过去,她不抬头,抬手打了个向下招呼的手势。
刘丧愣了愣,心想,不是吧,都这年代了。旋即又想,能在北京住得起这种院子的人,玩得野点也正常。
他心里升起一丝厌恶,但身体反应更市侩些,干脆利索地跪下去,把头垂到她不用抬头就能看到的高度,几乎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的腿。
刘丧垂着眼,看见她裙下的小腿中间有一道新的疤痕,很长,几乎从脚腕到膝盖,好像是有人想要沿着胫骨和腓骨之间的缝隙把她的皮肉切开。
他咽了口唾沫,抬起眼睛,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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