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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老爷是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是哪里，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又因着手头事忙，这是旁人家的事情，他也懒得去管。
待到第二年开年，朝廷免费发放了棉籽给京郊各个村户，由许家带领，官府安排村户里种植棉籽。因许氏在京城乃至整个大周都享誉盛名，村里人受许氏医馆一年余的宣扬，对许氏非常信服。
如今发放棉籽时，虽也有些异声，但大部分农户都乐意相信许氏。又加之许芯言制定了收棉花的规则，农户们知道种出的棉花，许家织造厂全都会收，他们就更乐意了。
这消息传出去，万家更是不理解。
“朝廷这是要种什么种子？”老三急着问，“大哥，这样的事情交由许家负责？什么情况啊，三皇子那儿怎么一点都没有打听到？我们万家……”
万老爷皱着眉：“我怎么清楚？三皇子理吏部，兵部也在他手中，户部可不归他管。”
即便如此，万老爷还是忧心忡忡，虽则三皇子不管户部，但是朝廷里有这么大的动作，肯定不会刻意瞒着人。想来，三皇子也应该得了消息，但他并没有很在意，大抵不觉得这是个要紧的事情。
只是万老爷直觉不对，这个许家每次都是闷声干大事的人。棉籽？那棉花是做什么用的，看样子需要着人打听一下。
“许家……许家最有本事的，是那个女儿许芯言……只要没了她，许家自然不足为惧。”
许芯言忙着田地里的活儿，她生怕出了岔子，怕打击百姓们种植棉花的信心，几乎是事无巨细，带着人奔走于各个乡间。
听闻她是皇上亲封的县君，又因她皮肤白皙水灵，气质不俗，瞧着便是有钱人家端正的女儿。如今这般态度亲和，百姓们更是激动不已，连连称赞，说这位县君没有丝毫架子，也难怪皇上会封赏她云云。
这些话，许芯言听过便罢，依旧认真查看各个田间作物，见着都是按要求种植的，便都松了口气。
也就是这时候，许家一个小厮急急奔过来，喘着粗气说道：“二小姐，二小姐，老爷请您赶紧回去……回去一趟。”
“发生了什么事？”
“老夫人她……她……”
许芯言一愣，也不仔细问，更不敢耽误，与跟随的人打了声招呼，便离开这里上了马车。
隔着马车问：“我曾祖母怎么了？”
去年秋末绥阳王妃来过一次之后，曾祖母倒是比之前精神好了许多，每日吃好睡好，竟还能时不时将许大庆与许明喊过去说会儿话。每每还会问询许芯玉与许亮的情况，只对许芯言，并不怎么热络。
老人家多少都有些这样那样的怪癖，许芯言也没有太过在意，她着实与曾祖母接触得不算太多。最多的情谊，大抵就是当年在平顶村时，原主的祖父母那样欺凌，被曾祖母护过几回。
后来……
小厮赶紧说着：“说是昨儿晚上起，就不大舒服了，但老夫人不肯惊动家里人。是今早崔婆婆进去倒水时，觉出不对劲，才赶紧与夫人说了……”
许芯言抿唇没有出声，曾祖母年近八十，再后世也算是年迈了。在这里花甲之年都是长寿相，曾祖母已经是一只脚踏进土里的人。
虽说她不乐意那么去想老人，但却有不得不承认，每每年节时见着曾祖母，看她眼睛里浑浊的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遗愿未能完成一般。
好似那些遗愿，让她支撑了这么多年。
马车行得极快，许芯言沉思之际，已经快要入京了。
“小常，你且先去往绥阳王府一趟，递上我的帖子，说是请王妃一叙。”
那日曾祖母疾言厉色，将绥阳王妃赶走之后，年前王妃派人来了一趟，送了些年礼过来，却也尽数被曾祖母给退回了。
故而这么做，连许芯言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但现下，并不是思虑对错的时候。
归了家，曾祖母已经气若游丝，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外头，嘴唇微张着，似乎在说话。
许大庆握紧她的手，凑到她嘴边，也听不清她说什么。
“祖母，您若有什么事情，可告知孙儿，孙儿一定替您办到……祖母，可是想念父亲了？不若孙儿让人回去，将父亲接过来？”
曾祖母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却是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许芯言站在一旁看着，人说一辈子记挂着最多的，大抵是亲生的骨肉。曾祖母儿孙满堂，又生出诸多变故，但她心性坚韧，从来没有因为这些变故，而有半分颓废。
唯有那挂念的女儿。
许芯言不知当年是什么情况，平顶村那个地方的人重男轻女者多，女儿便命贱，便是出生之后被溺死也是正常。若将女儿养活，哪怕日日苛待吃不饱穿不暖，也不会有人诟病。
但她印象里的曾祖母，并不是那样的人。而且看着情况，绥阳王妃与曾祖母分别时显然是有记忆的，若曾祖母真的苛待了女儿，绥阳王妃何必过了近五十年，还要去寻觅那个早就不是她家的家呢？
绥阳王妃比想象中的，还要来得快，她步履踉跄，像是猜到许芯言让她来做什么。
她被人引进来，未语泪先流，疾步上前走到床榻边，“噗通”一下子跪下来：“娘……”
“二……二丫……”
曾祖母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嘴角扯了扯，是笑着的。
“二丫……好……娘……放心……”
只这么一句，曾祖母再也支撑不住，被许大庆握住的手立时软了下去，她也闭上了眼。
绥阳王妃嚎啕痛哭起来，整个人都不能自抑。跟过来的丫鬟婆子连声劝着，但没一人劝得动。
许芯言索性上前对为首的姑姑说着：“王妃伤怀，还请姑姑带诸位姐姐去前厅用茶歇息，让王妃冷静片刻。”
那姑姑认真看了看许芯言，点头应声，却也没有全都走，她与一个大丫鬟留下候在门外，让其他人先出去了。
许芯言又让父亲出去，自己则与母亲一起，打了温水，整理了曾祖母的寿衣，准备替曾祖母更衣。
“王妃若愿意，可替曾祖母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