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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息影像在吉达面前一张一张地闪过。
吉达的妻子的通话记录、两人的秘密账户、美食街摄影头扫到的影像记录、他开车去医学研究院接送博士被录到的画面、他出入赌场自动取款机上给账户存钱的画面、通过机械手臂的出场型号回溯到的地下诊所的就诊记录……
最后是吉达女儿在普兰星生活的画面。
寄宿家庭是一对年迈的夫妇，他的女儿一出生还没有在卡达星登记上户就被安排送到了普兰星，她在老夫妇家里长大，将老夫妇称呼为“爷爷”、“奶奶”，如今十年过去，他的女儿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女孩。
吉达动容了，他颤抖着双手，说：“给我一支烟。”
斯坦森从助理警官手里拿了支烟给吉达点上，吉达吸了两口，问：“如果我全部交代，是不是我的妻子就能免罪？”
他的眼睛熬得红红的，满脸的胡茬更增添了些许落魄，他苦涩地笑了：“警长，我妻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她马上要去普兰星陪伴女儿了。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在吉达近乎哀求的语气中，斯坦森捏了捏眉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会尽最大的可能，争取对你妻子的宽大处理，假如真的如你所说，她对你的犯罪事实一无所知，警方不会强加莫须有的罪名给她。”
斯坦森的话几乎是一种担保，他作为警长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吉达不可能无动于衷。
吉达扔掉烟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我交代。警长，给我纸和笔，我把所有的犯罪事实全部写下来，还有涉及到的人名、地点，我都会告诉你们。我只希望我能被判处无期，我宁愿在卡达星监狱监禁到死。我交代的这些，也许会使我被暗杀在某个地方。”
斯坦森一惊。
助理警官送来了纸和笔，副警长唐尼也推门进来对斯坦森耳语了一句。
斯坦森对唐尼说：“盯着他把问题都交代清楚。我去去就来。”
唐尼接管了斯坦森的工作，斯坦森匆匆去了另一个房间，因为吉达的妻子来了。
为了保证自己所承诺的，斯坦森要亲自与吉达的妻子谈谈。
另一间房间被布置成了谈话室，虽然也是审讯室的功能，但这种类似于茶室的座位设置能让被谈话人放松下来，一般用于审讯嫌疑人的亲朋好友，或者目击证人。
那个女人满脸愁容，看上去有些苍老。她是一家超市的收银员，每天坐在柜台前收账，令她早早地有了沧桑感，即使与卡门年纪相仿，但整个人的气质已经迈向了中年妇女的行列。
“说说你和吉达是怎么回事？”斯坦森开了个头。
女人局促地搓着手：“从哪儿说起？”
“最初，一开始，结婚，离婚，孩子，都要交代。”斯坦森在听取了巴尔的意见之后，他对审讯有了新的感悟。
审讯就像狙击，重要的不是开枪，而是蹲守和瞄准。
女人用力地咬了咬下唇，有些激动地拉住斯坦森的手：“我不知道吉达他犯了多大的事，但他是有苦衷的，你们一定要帮帮他，他是个好人。”
斯坦森松开女人的手，平静地说：“你老老实实地交代事情的经过，就是在帮我们，也是在帮他。”
女人在劝说下恢复了理智，她说：“我和吉达是在酒吧里认识的，我是酒吧的女招待，他是拳馆的拳师，我们相爱了，也结婚了，一开始日子过得很幸福，但在我怀孕之后一切都变了，我来到卡达星之前就染上了辐射病，辐射物攻击了我的免疫系统，我得过一段时间的血友病，后来在进行了全身换血之后，我才活了下来。
但是我欠下医院一笔巨大的账单，账单绑定在我的个人账户上，我每月都要还上一笔巨额贷款。有一天，一名妇科医生劝说我，可以帮助有钱人代孕来还钱，所以在生我的女儿之前，其实我已经生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很健康，被普兰星的一对夫妇收养，他们给我的这笔钱足以支付我拖欠医院的账单了。
这些事，我从没有对吉达说过。我本来想一直瞒下去的。”
说到这里，女人哽咽了：“但是……”
她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说：“也许一切都是我的报应，当我怀上我和吉达的女儿之后，医生才告诉我原来的妊娠对我子宫有了伤害，所以我们的女儿才七个月就早产了，在医院的保温箱待了整整一个月，花了很多钱，吉达为了赚钱，就去赌场打黑拳，后来还被拳馆开除了。”
“所以，他经常出入赌场其实是打黑拳，而不是滥赌？”斯坦森说。
“是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报应。求求你们……”女人将整张脸埋在手心里。
斯坦森敲了两下桌子：“继续说。”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说他通过中介给女儿找好了人家，只要我们每个月能付一笔赡养费，女儿就能在普兰星生活。所以当晚我们就把女儿送给了一个穿空港海关制服的人，他答应我们每个月会寄女儿的生活录像给我们。就这样我们把刚满月的女儿送走了。”女人再度抹了抹眼泪。
“送走女儿后，吉达执意要和我离婚，他说他欠了很多钱，如果不和我离婚，那些追债的就会上门砍人，以后女儿长大了，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亲人了。我虽然不想跟他离婚，但是我没办法啊……”女人刚平复下的心情又激动起来了。
“吉达跟谁借的钱你知道吗？”斯坦森问。
“他从来没说过。”女人说。
“好好想想，想起来的话，你就能救他。”斯坦森循循善诱。
女人用力地绞着纸巾：“我只知道他后来没再打黑拳了，因为以前我每次见他，他脸上和身上都是伤，但最近几次，他是开着车来的，他跟我说他找到新工作了，叫我不用担心，他每个月都定时给我汇钱……”
就在这时，谈话室的大门被哐地一声打开，刚才做笔录的女警官慌慌张张地来叫斯坦森。
“警长，你快跟我去，出事了。”女警压低了声音，但脸上还是一脸的惊恐。
斯坦森站起来，他眼皮跳得紧，心口一阵绞痛。
斯坦森立即锁上谈话室大门，跟着女警急匆匆往审讯室走去。
斯坦森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句话：让我死在监狱里，如果出去的话，我会被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