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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麒肩上负着一根扁担, 扁担两边各勾着一个大桶,桶中装了八分深的水。行在崎岖的上山道上,南宫麒尤能步履稳定, 桶中的水没滴渐出分毫。
每日这个时辰,他都须往返于白雾峰顶和峰下山涧间, 在午时之前, 将白雾峰上宿舍所有大水缸的水填满。
这些挑水、劈柴的粗活本是白雾峰对新入门弟子的磨砺,新弟子只需突破到黄爻境中期即可自动停止, 由师长引领着进入下一个修炼阶段,只是南宫麒虽然来白雾峰七十多年了,在前几天才堪堪突破到黄爻中期, 他师尊先前被他这般不开窍气着了, 指着他脑袋骂他榆木疙瘩, 直说他不喊停就不许他停掉基础训练。
白雾峰是重霄剑派里十二脉之一,可十二脉名声衰落, 早就不为外人所知了。若你在修真界随便问起一个人,他或许会知道重霄剑派七峰峰主分别是谁,但对于所谓的十二脉之主, 可能就一头雾水了。
十二脉追溯源头, 就必须要说到重霄剑派的创派祖师, 清羽真人。
清羽真人以剑道为长,这亦是重霄剑派以剑派为名的缘由,但这并不意味着清羽真人其他技艺就不擅长, 她生平有十二艺之长, 便收了总共十二个徒弟,传承衣钵,除了剑道之外, 每个徒弟传承一脉,这便是重霄剑派十二脉的由来。
重霄剑派创立之初时,构成北斗七星阵的七峰之主,便是挑出十二脉主事中最强的七人兼任的,只是其后绵延千万年,十二脉的主事不一定是当代最强之人,也不一定是最适宜主阵之人,慢慢地,七峰峰主之位就和十二脉主事分割开来,比如说有的时代,七峰峰主全部来自最强的二脉的事也不在少数。
白雾峰便是在时代中落寞的十二脉之一,传承的是拳掌功夫和锻体之术,这也是为何南宫麒修行进度慢,雷冠玉就一直让他修炼基本功的原因之一,据说白雾峰一脉祖上修炼秘术到最强修者,能不使用任何灵力,一拳轰碎一座山峰,只是流传到现在,到雷冠玉这一代,白雾峰的修者最多就身体强度比其他峰淬炼的更强大些,弃了剑后拳掌功夫更灵活些,别的就没什么出奇了,剑道和术法之类反倒泛泛。
白雾峰以锻体之术传承,对于根骨和资质的要求就不是很高,故而每次开收徒大典的时候,别的峰脉就先以本脉对资质的要求为由,将根骨好的资质优异的弟子率先挑走了,等到白雾峰挑选时,往往只剩下些歪瓜裂枣。在生源就差了一等,久而久之,白雾峰弟子水平连年下降,就更加一代不如一代了。
比如说南宫麒,他入门检测时是金火双灵根,中品,在整个重霄剑派的内门弟子中,都属于泯然众人的那一类,若是再差上一线,说不得都要沦落到外门去,会被白雾峰捡走,也是理所当然了。
南宫麒对自己拜在白雾峰门下,倒没有任何怨言,只是有些奇怪,明明小时候祖父和父母告知他,他是上品灵根,不知道为什么来重霄剑派拜师时,检测出来的却是中品灵根,就连日常修炼,运转灵气之时,都总是感到有些晦涩。
但他一心报仇,为了查清楚家族灭门的真相,故而对于师尊雷冠玉的严厉苛刻,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欢喜,只希望早日突破到玄艮境,在门中地位再进一步,好借住门派的力量去调查当年的真相。
这是今日最后一趟挑水了,路途上花费的时间长,即使将灵力附着全身,加速身法,也只能加速几分,水反而可能因为速度太快晃出去。
修炼日久,南宫麒对此早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比起其他人运转灵力加速,他反而会在挑水的时候运转白雾峰的功法,一遍又一遍的用灵力淬炼全身上下的肌肉骨骼。
最开始这样分心二用的时候,南宫麒可吃了大苦头,好几次为了控制灵力,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一不小心就踏空将水桶撒了。
白雾峰上用以修炼的水桶可和别处不同,看起来不大,其实内中大有玄机,最多可盛八百斤水,南宫麒第一次挑水时,年纪还小,只能将水桶填满一成不到,随着修行日久,身体强度逐渐增强,才慢慢能将桶中的水盛得更多,到了几十年后的今日,已经能承受两个水桶七八分的承重了。
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将两个桶中的水倒入最后一个大水缸,刚好倒满,南宫麒方松了一口气,他左右瞧了瞧,找到了自己平日砍树的大黑斧头,提起斧头,准备转道去往后山树林。
没想到他刚走出屋子没多久,就迎面撞上了师尊的女儿雷萌萌。
“麒哥哥!”雷萌萌一看见他,就眼前一亮,欢快地叫住他,直接扑过来挽住南宫麒手,“你快随我来!”
“等等,你这是要去哪里……我今天还有任务没完成呢!”南宫麒无奈被她拖着走,嘴里还不住嚷嚷着没有做完的劈柴任务。
“哎呀,你那些任务随便啦,麒哥哥你都突破到黄爻境中期了,不用做这些基础任务了啦!”雷萌萌拖着南宫麒径直往外走,“我这里有个门派任务,还缺一个人,麒哥哥你就来嘛,任务要求只需要黄爻境中期就可以了~”
“可是修炼……师尊他……”
南宫麒话只说半截就被雷萌萌打断了,“不用管啦,我稍后去和爹爹说清楚,麒哥哥你就不用再做这些无聊枯燥的任务啦。”
南宫麒无奈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他上白雾峰的时候,雷萌萌只有三岁,正是走路还摇摇摆摆的年纪,一看到雷萌萌,南宫麒就不由心中一软,想到了自己已经去世的亲妹妹,那时她不过和雷萌萌一般大,总是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甜甜地喊他哥哥,爱屋及乌之下,南宫麒对雷萌萌总是多几分包容。
“这次任务,秦师兄也会去!”说起这位秦师兄,雷萌萌眼睛亮晶晶的,简直像在发光,“麒哥哥你可要帮我制造机会!”雷萌萌拉着南宫麒的手撒娇道。
南宫麒闻言有些吃味,“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秦朔?”
“当然啦!秦师兄那么厉害,门内年轻弟子第一人,就我所知,门派里好多女孩子喜欢他呢!”雷萌萌理所当然的道。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喜欢英雄豪杰呢?
雷萌萌这么喜欢和宫麒玩,就是因为南宫麒长得好看,是她自小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再加上二人年龄相近,即使宫麒在白雾峰上地位不高,雷萌萌也特别喜欢和他在一起玩耍,就是可惜宫麒修炼得特别慢,修为境界低,到了如今她都突破到黄爻境后期了,宫麒还只堪堪达到中期。
和宫麒相比,秦朔秦师兄就不一样了,不仅是掌门高徒,还以不足百岁之龄就突破到了玄艮境,如今都是玄艮境中期了,在门中风头无限,传言他这次在天下风云榜的英才榜上必定有名。
雷萌萌自从无意中见过他一面后,就一直念念不忘,老是在南宫麒面前念叨秦师兄秦师兄什么的,让南宫麒生出妹妹被人抢走的感觉,心中对秦朔不由就生出了一些敌意。
忽然,南宫麒忽地停步站住不动,狐疑地左右张望了一眼。
“麒哥哥,怎么了?”雷萌萌疑惑地问。
南宫麒迟疑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刚才好像感觉有人在窥视我们?”其实早在在山道上挑水的时候,南宫麒就有这种感觉,但是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行迹,如今他屏息看去,也没发现什么蹊跷。
雷萌萌不禁咯咯笑道:“肯定是你弄错了啦,白雾峰上怎么可能有那么无聊的人。”除开她爹或者其他闭关的长辈,谁有那么大能耐隐匿身形气息?就算有,这么大本事的人来偷窥他们二个黄爻境弟子干什么?
南宫麒想想也对,不再多思,就任着十分心大的雷萌萌喊着“走啦,走啦~”,拖着他走了。
“你们觉得这个宫麒怎么样?”
树林深处,南宫麒刚刚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忽然现出了一群人。这群人自然就是苏雪鹄和凤重明、元沧海他们六人了,而这句提问,是由苏雪鹄发出的。
众人虽是对她一大早聚集大家,却又不首先说清楚是什么原因,而是径直带着他们来白雾峰,悄悄观望昨天那位挑水的弟子的行为有些惊奇,但都没直接提出疑问。
既然是点评重霄剑派的弟子,凤重明就首当其冲了,首先说道:“意志刚强,能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的修炼,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君轻淮自身有过这般的修炼经历,又深通医学,随意一眼便看出南宫麒修炼时的蹊跷,“他挑水之时,无时不刻在用灵力淬炼全身,依我看来,如今仅凭单纯的身体力量,普通的玄艮境初期都打不过他,若他招式再强一些,完全可以以力破巧。”
朱玉骞搭了搭收拢的折扇,忍不住笑了,完全换了个方向,说明他对南宫麒的看法,“哈,这小子有点意思,后来的那女娃儿明显恋慕那位秦师兄,他显然有些吃味,但他对这女娃又非简单的男女之情,观其面相作为,以后怕是个桃花泛滥的命。”
朱玉骞说完还转向元沧海,“在你占星破尘面前说面相,我怕是班门弄斧,献丑了。”
元沧海微微摇头,“你说得不错,此子眼光如水,眉若女形,鼻梁丰隆,的确是桃花极旺的面相,一生桃花不断,在感情上不得安定。”
他话语微微一顿,随即道:“桃花命只是小事,此子若我没看错的话……命格贵不可言,气运鸿天,可堪称——气运之子。”
元沧海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除了苏雪鹄之外皆是大大的震惊,就连一向玩世不恭,好似不将世事放在眼里的朱玉骞都面容严肃了起来,“你确定?”
元沧海郑重顿首,“绝无差池。”
元沧海批命的重量,在场之人无人不知,众人不由得转向一开始带着他们来看南宫麒的苏雪鹄,她一定是知道什么,才会这般关注这个宫麒。
苏雪鹄幽幽叹了一口气,“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
灵光一闪后,原先六人所在之处,空无一人,却是再次由元沧海施展术法,将众人移回琉光峰上的小院里。
而与此同时,白雾峰上一处高大肃穆的居所内,感应到有人在他的领地施展强力术法,正坐在书房内办事的雷冠玉不禁惊讶地站了起来,然而再仔细去感应,却什么都感应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