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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玄机骇得面无人色, 跌跌撞撞抢出门去,惶乱中撞倒了廊下搁着的一盏寄月灯,灯笼噗噜噜滚去中庭,嗤地一响,被覆雪冻灭了。
曹玄机惊喘未定, 四顾一望,一弯银灿灿的弦月高挂中天, 院中老银杏兀立寒风, 平沙与落雁对坐树下, 正吃着糖豆包说笑。
“哥哥,小郎君怎么爱吃这样的包子, 又甜又腻。不过兔子好可爱呀。”落雁看着肥肥的白兔,手痒痒的, 揪下一只软绵绵的兔耳朵, 旋即后悔起来。她有些可惜地扁扁嘴, 想把面耳朵黏回去, 被平沙笑着拿走了包子:“坏的给我吧,你换个新的。”
“来……来人!救命……脉象紊乱,气血虚浮——他要不行了!”
曹玄机哑声大喊, 像见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平沙的衣袖。落雁吓了一跳, 呆呆地望着来人, 小手一抖,白兔包叭唧一下滚在雪泥里。她瞧了瞧空空的蒸笼,又看了看半身污黑的雪兔, 秀眉一耷,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哥哥——坏人欺负我!”
一老一小在耳边哭闹,平沙一个头两个大,他匆忙捡起包子,拿衣摆擦了擦,塞回妹妹手里,皱眉问道:“你说病人他怎么了?不是方才还好好的——”平沙一顿,想起什么似的跳脚怒斥,“好你个老道士,胆敢害我温府的贵客!”
言罢,他不由分说要去暖阁瞧个究竟,被曹玄机一把拦下。这素无脸皮的邋遢道人狠狠甩了自己几个耳光,破口大骂:“老头该死!可纵使老头赔出一条贱命,也无济于事啊——”
曹玄机吸了吸鼻子,连连作揖:“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道斗胆,想见见小郎君。他……病人他今日晚间的药用了么?”
平沙沉默片刻,才想起这一茬,摇头道:“说什么都不肯喝。”
“胡闹!”
“一日两次,十日为期,断一天都不行——他会死的,他快死了!”
平沙奇怪地看了曹玄机一眼:“命在旦夕的是我家小郎君的友人,你何故这么着急。”
曹玄机一口气被生生哽在嗓子眼,跳脚大骂道:“他——他欠了我十万两金铢!
若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找谁去算账!”
温府,西麓堂。
温恪坐在书案前,盯着博山炉里青白色的香雾出神。
案上除了几本经义外,是府衙典吏抄录的案卷,卷中详陈了除夕夜香积寺一案缉查近况,备案推官许是想讨平章大人欢心,不遗余力搜罗始末细节,大到拜火教发迹时间,小到黑袍刺客身上的胎记刺青,一条不落地记录在册,洋洋洒洒誊了近百页。
温恪的目光从流烟上移开,落在面前的一页案卷上。
——胡破虏,一个发迹襄陵的人贩子,拜火教明面儿上的掌教人。
温恪望着手边一张火焰莲花纹的拓片,微微眯起眼。他早听说上京城蓄奴成风,却不料一个小小的奴隶贩子,竟有挑衅当朝平章事的胆子。
优昙婆罗的香气倏忽一烈,温恪漫不经心地取过银香筷,在博山炉腹中轻轻埋了埋香灰。
绯绸滚边的衣袖从他腕间滑落,现出一条缠在腕间的老南红。一百零八颗玛瑙珠,锦红如栀子,姻缘线般缠缠绵绵地绕了四圈,正下坠着一枚白玉三通,雕着一头神威凛凛的玉麒麟。
香雾袅娜变幻,在暖室流云般飘旋。迷离的香气沾在衣衫书页间,熏得一切如置极乐莲花界。
……勾魂夺魄,噬心销骨吗。
温恪心神一阵恍惚,习惯性地探去袖中,指尖一动,摸出一张轻飘飘的纸片来。他满心欢喜地低下头,可笑意还未及眼底,面色骤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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