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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府背靠大海, 城中水道多如蛛网，散落在水路沿岸的大小码头更是不计其数。便是本地人，也不一定清楚每座码头的名字, 但若说起酱园码头, 却是在街上随手拉一个三尺小儿, 他也能说得出一二。
只因这处码头远在前朝之前就已经存在, 目前还是城里, 乃至于整个王朝目前唯一一座可供四十四丈大海船停泊的货运海港。
时苒乘船过来的这一路上, 没少听阿九母女俩提起这座令广府人倍感自豪的深水码头。
然而时苒主仆二人下了马车, 沿路问过来时, 并没有看见这座久负盛名的大码头上停靠着几艘像样的大船。不要说传说中的龙头大船, 就是她到杭城时乘坐的运河官船那等中等大小的船只也没看见一条。
她略一思索, 想起了自己先前疏漏的地方。朝廷海禁未开，虽说广州府是朝中唯一指定与外商通商的口岸, 但是这口岸每年只开一季时间, 到时间必须关闭。今年春天, 口岸已经开放过一回了。
“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从下车起，荷穗就开始愁眉不解，这时忽然道。
见时苒看她，她指着货船内外一水儿的光臂膀男人，道：“要我是个男人, 也穿个小褂犊鼻裤，盘起头发撒开脚丫子到处跑，这码头哪里去不得？”
时苒顾着盘算心事，让荷穗一指，才发现偌大的码头上，来来去去的人中, 全都是青壮男人，没有半个女人的影子。
她咬了咬嘴唇：“糟糕。”
荷穗深为赞同：“就是说嘛——”
时苒扶了下码头上的铁链站稳，随即挺直脊背，迎面走了上去，正跟一个肩扛麻袋，一脸麻子的中年男人错身而过。
从这两个姑娘站上码头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投向了她们。她们太扎眼睛了，特别是为首的那个姑娘，虽说她穿了身跟船娘一样装束的蜡染布吊脚七分袖的布衣，但她白皙的皮肤，鲜润的嘴唇和举止之中透出来的矜持，无一不在向众人诉说这两个姑娘同这里的格格不入。
绣鞋轻轻踏上木板的那一刻，男人们的动作也不约而同停顿了一下。
“哎——”荷穗傻眼，急忙追上去：“大小姐，你怎么——”
“您怎么一个人就这么上来了？”荷穗挡在她身前，小猫亮爪似的，将那些看过来的男人一个个瞪回去。
瞧她这张牙舞爪的模样，时苒唇边旋出个笑纹：“我怎么不能上来？光天化日的，又不会有什么事。”
此处是广州府货运中心，即便不出外洋时，也承担着大部分的海运，因此这里常年有官差巡逻。时苒她们下马车时，就看到了两个穿公服的差役正在不远处来回走动。
“我哪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里都是男人，哪是您一个姑娘家能来的地方？”这时身边走过两个赤着脚，一前一后扛木头的男人，荷穗连忙侧身，嫌弃地掩鼻。
“这里写了姑娘不许进来？”时苒拦住一位皮肤黑红的老汉，操着一口极其生硬的白话：“劳驾老伯，我想找一名叫阿九的船娘，她今天来了没有？”
“阿九啊，她去海边下篓子挖梭子蟹啦。你去那边找她。”阿伯直着眼睛，指向码头旁的海滩。
时苒谢过他，走老远还听老伯嘀嘀咕咕地：“九娘勤快啊，就是命太苦啦。”又说：“丧门女要好大嫁妆，不勤快也不得啦。”
时苒只在船上的那几天跟阿□□过几句白话，连听带猜的，勉强听懂这几句，顺着台阶下到了海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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