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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所讲究气息一论,虽与道家不同,本源却一致,也同样得追溯至先秦时期炼气士所留,《服外元气以筑基圭旨》残篇一说:‘一吐纳间,胸中自存天地耳听于息,心相随之,久之听亦不听,息亦不息,念住矣炼呼吸之气,当作调息,用以调内气,又称后天气始而有意,终于无意,引气旋转由中而达外,由小而大,再由外而旋内,由大至小,循环往复,复归太极而止,此为小周天也久而自然璇机不停,法轮自转。’
随后百年中,各教论迭出不穷。
先有圣人书《有无相生论》,以大气化千,以不妄为做有为,以一生万物。
后有真人著《逍遥经论》,不过是人梦蝶三年,蝶梦人一生。
有春秋齐人周氏做五气论一说,著《伍德相胜》,脱胎于‘老易’之万物负阴抱阳,一阴一阳谓道,强调阴阳大顺的同时,还以五行之说与天地万物对应,称各自具其德,论天道运行、王朝更替等‘五德转移’之论,更深受春秋各国大王看重。
前有魏云牙《易黄火参同契》,后有葛洪《神仙论》内、外八卷。
有张祖所留金光山真一道。
有阳朱‘贵己’、‘为我’,全性保真之学。
绵绵一气之承,悠悠千年长。
兜臾宫主殿,比较起最开始的黄泥茅草屋,这些年来不断有香客自发筹款修缮,如今虽然称不上巍然,也算不得小气。前朝天子亲书‘第一观’牌匾,已被风雨打淋磨上了痕迹,殿下九十九阶青石台阶鲜有青苔,殿前的七阶白玉台阶,更是每日仍有过路香客伏地擦拭。
山中不知暑寒气,只怜青黄叶上捎,兜臾宫山上没有世人所想的那般云海萦绕,也没有阵阵林涛,不过是每日三次的炊烟升起,早起听鸡鸣,晚睡有狗吠,住有草屋八九间,吃有一亩青菜田,有雨看雨,有风听风。
山脚下,一垢面妇人牵着自家孩童行色匆匆。
“娘亲,我们这是去哪儿呀?”
妇人听到稚童的问话,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子,叹了一口气,从包袱里翻出仅剩的一小口用糙米碾成的面,喂到他的嘴里。妇人转过头悄悄抹了把眼泪,看着自己活下来的小儿子,挤出了一个笑脸:“我们去喝粥。”
稚童举起小手轻轻抚摸过妇人脸上的淤青。
“我刚吃下一大口吃食,不饿!”
那是几日前,妇人在讨要口粮时被恶仆赶出来打伤的,妇人看着身前的小儿子,鼻头又是一酸,怪不得这几日都不曾听到叫饿、叫累。
妇人‘狠狠地’在稚童头上揉了揉,一把抱进怀里:“你个没良心的,你不饿,娘亲饿。”
“你们是干嘛的呀?”
冷不丁的一声,吓得妇人赶忙抱着怀里的小儿子闪到‘道路’的一侧,一个与稚童年龄相仿的小妮子,牵着一戴面具的黄袍老人从山上散步而来
这些时日,如这对母子一般,来兜臾宫‘借粮’之人愈发多了,西北政权,风雨交替,最苦是百姓苦,
新南历十八年。
小雪时节,气寒而将雪矣。
在山上待了近半月时光的小妮子,破天荒的没有吵着拉着老人往外走。
就在后山上那间最不起眼的小屋子里,她和这个‘闷油瓶’老头,安安静静的一起等着雪。
“今日会不会有雪呀?你吃过冰凌子吗?”
“这山上啥都好,就可惜没得蜜饯子,我可馋了。”
“诶,等明年开春,就在这门口种下两颗杏子树可好?”
“唉,不过可惜你啥都做不了。”
小丫头一句接着一句。
那‘闷油瓶’老头突然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回过头来,只是冲着她挥了挥手。
小丫头突然心里没来由的觉得烦闷,只觉得当下心中压着千斤的事,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心绪慌乱,没有再理会那老头,径自拉开门往外走去。
小丫头刚一出门便给吓了一跳,平日里在山上走动,那些见过的、没见过的,此时都在门外站着,那个把她接上山来,被她叫做‘瞎子’大叔的人站在了最后面,她总怀疑这个大叔比自己还要看得清楚,眼下正招着手示意自己过去,等得一路小跑到那‘瞎眼’中年人的身前时,不知身后是何人先起了一声“恭送老师尊!”
随即一声声恭送,此起彼伏。
小丫头要回头去看,却被一把拉住。
小雪,却无雪。
兜臾宫龙眼道人,驾鹤西去,也无鹤。
芦窠这个五溪郡的边远镇子足够小,就连同在五溪郡内的飞鱼帮都很少听过它的名字。
在隐州素来有‘稻米乡’之称的五溪郡,顾名思义,便是有足足五条粗壮溪流汇集在此,再从此分开,气温气候也相较更加恒定,入冬仿佛都慢了几分。
飞鱼帮的前身飞龙帮,可是在这整个隐州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帮派,正如武夫讲究气机一般,一个帮派同样看重气象,在时过境迁之下也不得不让人感叹,仅剩下一个老迈二品高手坐镇的飞鱼帮。
飞鱼帮这几年过得可并不轻松,就连曾经受过其恩惠而站住脚跟的帮派,如今都敢在飞鱼帮头上拉屎,如今飞鱼帮当家的杨老帮主,哪里还有当年的半点意气,如若不是五溪郡守的一房小妾同飞鱼帮一个姓,恐怕早已是被人吃了连渣都没得吐。
不过最近飞鱼帮不知是走了何等狗屎运,除去接了一笔大买卖之外,竟还来了一对二品境界的好手送上门,还有传闻说如今的飞鱼帮,甚至藏着一位同样不请自来的一品小宗师,这等外人看来真要振翅而起之事,对于飞鱼帮来说,难道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你要钱财,钱财给你,你缺人手,我也给你。一时间,那些昨日还在飞鱼帮门口作威作福的,今日却风声鹤唳。只是让所有人想不到的,这笔足足一百金的买卖,却只是为了杀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还未人老糊涂的杨老帮主,怎么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烫手,不过是咬牙接下,不求能恢复往日荣光,只是期盼着能为子孙攀上条大船,背靠大树好乘凉。
昝扶摇猛地打了两个喷嚏,无端遭受了老人飞来的白眼,小雪节气的到来使得天气更凉了,傍晚时候,镇子上已经有人开始套上了小棉袄,昝扶摇还记得江知鱼答应他的烫酒煮鱼,不过可能会要再等上个几年了,看着手上缠着的布条,心想着‘下次见面可别认不出我来’。
昝扶摇今日与屠红井的请教,正是应了昨日老人所言,又是在水缸之中被呛醒,按照约定,除去本应有的挥拳击桩千次,还得额外再多加上五百。
庭院中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地收拳出拳,一次比一次圆滑如意。
蹬地!拧胯!送肩!出拳!
左右全凭盖势取,遇人正似弓断弦。
“今日挥拳一千五,还有二百!”
短暂放空之后,少年又重新出拳。
眼中的光更甚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