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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禹从教室里全身而退的时候,言语恰当地拒绝了三钢要请他吃冰糕的盛情邀约。他一个人走出教学楼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校门口有一个小小的黑影。
那是陈晓蟾吗?
傅禹的心忽然漏了一拍,还没容思维飞速旋转,仿佛有一团火从他的脚底腾地而起,带着噼里啪啦的焦糊味迅速蔓延到他的下巴、耳垂、额头。一时间,傅禹只觉得口干舌燥,胸口心跳如雷,咚咚敲击着他的耳膜,让他几欲晕倒。
傅禹稳了稳心神,愈发恼恨自己这副鬼样子。有什么好紧张的。他凭什么紧张。难道只允许陈晓蟾讨厌他,他连讨厌陈晓蟾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傅禹有些心酸,叹了口气,埋头往家走去。
诸阳杨树众多,除了政府规划过的大道两侧种的是法桐树之外,其余小径四周多是肆意生长的杨树。大约是年幼的时候有意识无意识地见过了太多的杨树,以至于傅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一部分被杨树的根茎一齐扎进了这块厚重的黄土地中,让他无论身在何处,哪怕是偶然看见一棵孤零零的杨树也会想到诸阳。
到家的时候,陈涌星夫妇正在准备晚饭。钥匙转动锁扣,开门映入眼帘的那一对伉俪身影,有那么一瞬间、有一些话,傅禹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忍住了,寄人篱下,他对自己的处境还是清楚的。
“小禹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晓蟾?陈晓蟾!”陈涌星收拾着桌子,呼唤陈晓蟾的语气愈发不善。傅禹难得心虚,自告奋勇去喊陈晓蟾。陈晓蟾正坐在书桌前生气,尽管算数作业摊开摆在眼前,但她想的全是傅禹骂她的话。
小人。背后说人坏话。彻头彻尾的小人。
陈晓蟾拿过圆镜照照自己,她很丑吗?喜欢她是什么很丢脸的事吗?陈晓蟾对镜左看右看,正好看到身后门被人敲开。
“姐姐,吃饭了。”
陈晓蟾没好气,一见傅禹这副无事发生地模样,立刻站起来,仰着头逼近他。她本就身材高挑,即使傅禹跟同龄人比身高不算矮,可还是得仰着头看她。仰视的角度中,陈晓蟾像是一只高傲的天鹅。她似乎有意磋磨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陈晓蟾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傅禹只觉得自己呼吸停止了。脖颈下的血管突突跳着,几欲在沉默中爆裂。
“姐姐?”
陈晓蟾斜睨了他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与鄙夷,“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有晓蟾一个妹妹,没听说有什么哥哥弟弟的。傅禹,你就是一个外人,借住在我们家。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爸妈那是客气给你面子,你别顺杆子往上爬,忘了自己姓什么!”
“陈晓蟾!”
徐敬棠气急败坏的声音插进来。陈晓蟾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父亲的脸色难看极了,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凶神恶煞来形容。
“爸爸”
“你给我住嘴!”徐敬棠一把将她从屋子里拉出来,“你再给我用那种语气、那种表情对待小禹试试!”
“爸爸!明明是他”陈晓蟾想起在教室后门偷听到的事,可她说不出口,“你应该听我解释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小禹是怎么你了,需要你这样尖酸刻薄?我们平日里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教育你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了?我有没有同你说过,你妈有没有同你说过,不能欺负小禹!不能欺负小禹!小禹的父母跟我们是过命的交情,别的事都可以商量。但在小禹的事上就不能!去,把戒尺拿出来,去墙边站着!”
“爸!”
陈晓蟾从小到大都是被徐敬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那把放戒尺的抽屉上的锁还是徐敬棠帮她装上的。可现在呢?傅禹一来一切都变了。熙熙的哭声响彻房子,陈晓蟾求助地望向母亲,可母亲抱着熙熙不肯看她。陈晓蟾绝望了,她用手背抹了一把脸,这才发觉自己流泪了。
她进了房间把戒尺交到父亲手上,却仍是固执地不肯看傅禹一眼。
傅禹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徐敬棠动了怒,语气不好道,“小禹,你去吃饭。陈晓蟾,把手伸出来。”
傅禹站着不动。徐敬棠不再多说,专心教训起陈晓蟾来。到底是自己的宝贝丫头,一看到陈晓蟾哭,徐敬棠的心早就碎了,可不得不教训。前两下下手重些给她点教训,后面几下都不过是高高抬轻轻落罢了。
“好好想想你做错了什么,给小禹弟弟道歉,道了歉才能吃饭。”
徐敬棠说话间看了傅禹一眼。一旁的傅禹赶紧道,“没事叔叔,不用道歉,我没放在心上,我们吃饭吧。走吧,姐姐,我们去吃饭。”
傅禹着急地上前去拉陈晓蟾的手,手指刚一触碰到她红肿滚烫的手心便吓得赶忙一缩,好像碰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陈晓蟾见状心想,还好他躲得快,不然就是被爸爸再打一顿,她也是要甩开他的。
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借花献佛。他碰她,她都嫌脏。
陈晓蟾抽泣着吃饭的时候还在想,她不讨厌傅禹。那太轻饶了他。她是恨他。
对,是恨。陈晓蟾恨傅禹。
陈晓蟾长到这么大从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自然是不肯罢休。奈何父母这次狠了心,任凭她哭到半夜也没一个人来哄她。只有熙熙一个人迈着小碎步一会儿一趟地往她屋子里跑给她送水。陈晓蟾后面早没泪了,可越想越气,只是叫熙熙送水来,试图让家里的大人们以为她还在哭罢了。
水喝多了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文菁文敏来找她上学的时候,文菁差点笑得没抽过去。
“陈晓蟾啊陈晓蟾,我看今年过年我们都去你家过年好了。”
“为什么?”陈晓蟾虚心求问。
“因为你家有大猪头呀。”
没等陈晓蟾反应过来,他还拽耳朵歪嘴巴地做鬼脸气陈晓蟾,恨得陈晓蟾一个飞扑把文菁扑倒在地狠狠揍上两拳,又去揪他的耳朵,“你不是喜欢做鬼脸吗?要我说你做的不行,不到位。来来来我帮帮你,让你看看谁像猪头!”
“诶诶诶疼疼疼!”
文菁鬼哭狼嚎。文敏“诶呀诶呀”地分开他们两个,“多大了还闹。”文敏关心道,“怎么回事啊,眼睛这么肿。”
“可不光是眼睛肿呀!陈晓蟾可算找到个诉苦的人了,伸出恢复地毫无痕迹的左手凑到文敏眼前,“瞧瞧瞧瞧!我爸昨天可狠了,第一次打我,手都给我打肿了,也不哄我。”
“哟,那是有点严重。”文敏皱眉,“你爸为什么打你?”
还不是因为傅禹那臭小子。陈晓蟾把昨天的事全盘托出,说到三钢他们的时候,陈晓蟾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凑到文敏耳边。文敏听了大惊失色,“天啊,臭不要脸!”
陈晓蟾点头如捣蒜。
“什么啊什么啊,陈晓蟾你是不是兄弟啊,干嘛跟我妹说不跟我说!”文菁不乐意了。
两个小姐妹相互看了又看,谁都开不了口。最后还是文敏道,“诶呀哥,具体你别管了。反正就是三钢和傅禹他们对晓蟾耍流氓,他们不要脸!怎么办?”
“好啊,敢欺负我们头上来!”文菁来劲儿了,“能怎么办?狠狠干他们一顿去,先收拾傅禹那臭小子,让他没大没小,再收拾三钢他们!我早看他们兄弟不顺眼了,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这地方谁说话算话!”
文菁大手一挥,“走!找保民去!”
三个人都兴致勃勃,文敏也自告奋勇要一块去。三个人在大道上嘻嘻哈哈乐成一团,拐弯处,傅禹紧紧抓着斜挎包的带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等那三人走远之后,他才像是松了口气,手掌心不知何时已经被掐出一个深红色的月牙,在惨白的掌心里愈发刺眼。
三人小分队冲到了保民家。文菁上去就“咚咚咚”敲门,文敏嫌弃,“小点声,他们家有小弟弟呢。”过了一会儿,果然是保民来开门了。他怂眉耷眼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没休息够的样子,一见是她们也来精神了。保民妈在屋里喊,“保民,是谁来了?”
没等保民说话,文敏和陈晓蟾就甜甜应声,“阿姨,我们来看小弟弟啦!”
保民妈最爱热闹,刚生产完仍旧中气十足地招呼她们。晓蟾和文敏两个人都对生孩子很感兴趣,一会儿问保民妈头上为什么要围毛巾,一会儿又问小弟弟是从哪出来的。保民妈哈哈大笑,下床要给她们找吃的。正好保民端着水进来,一见他妈下床了就皱眉道,“妈,谁让你下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在床上躺着?”
保民妈混不在意,“诶呀,现在的日子不知道比以前好多少。以前在农村,地主可不管你生没生孩子,今天生,明天就得下地干活。我就是稀罕小闺女,一看这两个喜娃娃似的小闺女我早不难受了。”
“您就别逞强了。”保民不高兴了,要赶陈晓蟾她们走嫌她们添乱。
保民妈搂着小弟弟,叫保民跟她们出去玩去,别老围在他身边。
保民把她们送出来。文敏赶紧问他要不要一起,保民一脸纠结,“我妈身边得留人。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直接去找我大哥二哥去,他们肯定给咱们出头!”
“保民,你可真孝顺。”三人齐声说,只有文敏情真意切。
“快滚吧,别碍事。”保民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