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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虽美,却近黄昏。
小镇酒肆,一众江湖人士自四面八方围聚而来,本是密谋除掉为祸江湖的妖女。如今妖女未至,却已于内部爆发一场生死相搏。
一个是老怪物西川童老,一个是老淫虫不戒和尚。
此二人皆为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恶人,既为名门正派所不齿,更遭朝廷举国通缉。当然,他们皆有着莫测高深的武功,行踪不定,故而从未失手被擒,已然成为众多恶人争相推崇的榜样。
两恶相争,必有一死。
夕阳是行将落幕的夕阳,打斗是置之死地的打斗。
这是一场关乎生死而是非不分、善恶难断的决战,杀于决战双方而言皆为太过稀松平常的事,如日出日落、春去夏至,不足为奇。当然,与往日不同的是,在交手的那一刻,他们已视各自为平生仅见的难缠对手。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他们皆想活,故而皆想对方死。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求生欲使他们的每一招皆为杀招,不留余地!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战过后,江湖将少一恶。
西川童老的童子功本是刀枪不入,护得周身宛如铜墙铁壁,纵不戒和尚的佛家功法乃天下至刚武学,亦难伤西川童老分毫。于是数十回合下来,不戒和尚屡攻不下,反遭西川童老天生神力的右脚踢飞,重重砸碎一张酒桌。
那是他方才喝酒吃肉的酒桌,一同落地的是他那没啃完的蹄膀与酒。
正在众人以为胜负已分、生死已定的时刻,正在众人以为不戒和尚的最后一拳只是强弩之末的时刻,西川童老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头顶生烟,竟遭不戒和尚的玄空拳稳稳命中,重重飞出,复遭墙面凸出的铁棍刺穿胸膛。
有血溢出,坠落尘上。
纵他这一生杀人无数,临死的那一刻,仍可感觉到他眼神里对死亡的畏惧,而他的血与任何生命的血无甚区别,一样的血腥,一样会凝固。
一代大恶西川童老,竟丧命于一个意外!
众人皆惊,非为西川童老这样一个江湖大恶的丧命,而为本已高下立判的决斗缘何会遭逆转,负者变为胜者,置之死地而后生,纵不戒和尚本人,亦是颇为疑惑地看着那位端坐桌前的青衣书生。
原来,书生一直在观察。
当不戒和尚使出玄空拳攻向西川童老的那一刻,酒肆内的众人已然纷纷避让,勉强腾出一个不算宽敞的场地,以免遭误伤,却唯独书生处之泰然,若无其事般独坐一桌,如观夕阳,从容安静。
安静并不安静,而是暴风雨前的酝酿。
当不戒和尚屡攻不下、颓势已现的那一刻,忽有一枚纤细银针自书生手中折扇飞出,稳稳命中西川童老全身唯一命门。
那是一枚纤细如尘的银针,却足以破掉西川童老的童子功。
那枚银针太过纤细,藏于夕阳之中,速度之快,如星陨落,而众人的目光皆在决战双方,故而皆不曾发觉。
“你到底是谁!”不戒和尚大仇得报,本应释恨,却是瞪着书生,问出西川童老曾经问过的问题。原来,他虽不曾看清那枚纤细如尘的银针,却已断定自己反败为胜的关键是书生。
“重要吗?”
“你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你,有失公平。”
“你也配说公平?被你凌辱的那些女人可曾向你讨过公平?被你吃掉的那些孩子可曾向你讨过公平?公平由你口中说出,简直是世上最有失公平的事”书生端坐桌前,面白如玉,虽是质问之语,却强压住怒火,冷酷如冰冻的湖面。
“满口胡言!”
“胡言?十一年前,姑苏城外,你曾有过一位义弟,他待你如亲兄,你却贪图美色,嫉妒义弟幸福的三口之家,夺义弟之妻,杀义弟之子。如今十一年过去,你可曾畏惧你那义弟向你寻仇?”
“你到底是谁!”不戒和尚已然心惊,只因书生所言皆为事实。更可怕的是,书生知道他的一切,他却对书生一无所知。
依兵法而言,他已立于不胜之地。
岂止不戒和尚心惊?
决斗结束之后,满屋酒客皆已顺着不戒和尚的目光打量起书生,温润如玉,弱不胜风。可正是这样一个被西川童老称作怂包的书生,表现出的泰然与从容却远胜在座所有人。
“怎么,你想杀我?”
“想,我杀人无数,多你一个不多,但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
“可你还是想杀我。”
“不错。”
“为何?”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可是你已经知道的太多,我的所有秘密于你而言皆不再是秘密。江湖上若有人知道你的所有秘密,我相信你一样想除掉他,因为只有死人不会泄密。”不戒和尚突然扫视满屋酒客,似有深意地补充道:“或许,你不只知道我和老怪物的秘密,还知道在座所有人的秘密。”
此言一出,满屋酒客一阵骚动。
是的,这位来历不明的书生太过神秘,他们不知道书生的一切,书生却似早已洞悉他们的全部秘密。他们皆为江湖上有名的恶人,自是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故而经不戒和尚提醒,他们中的大多数已对书生生出杀意。
只有死人不会泄密。
若想守住各自秘密,唯有一条路可走。
“好手段。”书生敲着折扇,看不戒和尚时竟是流露出欣赏的目光,而他扫视满屋酒客的眼神,则分明另有深意。
“不敢当,若论手段,怎比得上你借刀杀人之计。”
“我只借你这一把刀,你却要借满屋恶人这十几把刀。我猜你是想增加杀我的胜算,同时让他们成为你的垫背。可是你忽略一点,命只有一条,谁都会惜命,谁都想让别人成为自己的垫背。”
“我们一起上,你没有胜算。”
“胜算这个东西,只有大与小的区别,大者可达九成,小者亦有一成,你不能因为我的胜算小而断定我没有胜算。何况,我预感他们不会跟你一起上,至少他们中的一个不仅不会帮你,反而会背后捅你一刀,只因你跟他实在有着杀子之仇、夺妻之恨。”言语之间,书生突然看向不戒和尚身后。
当然,他看不到不戒和尚的身后。
但他只是做出看不戒和尚身后的样子,便可使不戒和尚回头,只是不戒和尚尚未回头,便遭一柄泛着寒光的吴钩刺穿胸膛。
非刀非剑,似刀似剑。
吴钩既是人名,更是器名。江湖上擅使吴钩的人并不多,屈指可数。
不戒和尚看着那柄贯穿自己身体的吴钩,面露惊惧之色,不觉梦回十一年前,想起他曾于姑苏城外结交的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