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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安全的时候,也极有可能是最危险的时候。
人的警觉性往往于此时最弱,也最不易设防。危险来临却不自知,反而展臂拥抱,无异于羊入虎口,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林道仙不是羊,假沈桢一也不是虎。
可在某一时刻,林道仙的生真的离死不过一瞬。但就在这一瞬,在那柄泛着寒光的短刃插入他的胸膛之前,他突然嗅到危险,一个出自本能的反应是立即推开假沈桢一,并顺势飞退,如踏疾风,雪上无痕。
他的轻功当真高明!
江湖上的轻功高手有许多,能胜过他的屈指可数!
当然,他从未涉足江湖。但败在他手上的天下第一神偷摘星子曾于轻功榜上排名第一,多年过去,虽是江湖代有才人出,却未必有人能胜过摘星子。
太白山上,拔仙绝顶。
白雪皑皑,夕阳灿灿。
在这并不算宽的石台上,夕阳余晖遍洒,如点雪成金,染上一片金黄之气。可在这片金黄的世界里,在这真假难辨、虚实不定的世界里,总有些危险不请自来,如刀,泛着夕阳驱不散的寒意。
短刃,一种适合近身搏斗的利器。
若林道仙嗅到危险的一瞬稍迟些,若林道仙对危险的应对稍慢些,怕是已遭短刃夺去性命。从另一角度而言,假沈桢一没能于那一瞬之间杀死林道仙,便已然失去先机,甚而再没有夺去林道仙性命的可能。
那一瞬,是他优势的最大化,同时也是林道仙劣势的最大化。而在那一瞬之后,他的优势荡然无存。
“你到底是谁,把桢一藏哪儿去了!”
面对林道仙的逼问,假沈桢一似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如同问与不问是林道仙的自由,答与不答则是假沈桢一的自由。
当然,假沈桢一的自由是受限制的自由。
他不是林道仙的对手,一旦他失手被擒,便有受不住刑而全盘托出的危险。这是一种极端情况,考虑到林道仙绝非滥用私刑者,这一极端情况将绝无发生的可能。可是,他对林道仙的认识不足以使他或者他背后之人打消这一疑虑。
唯有死人不会泄密。
他虽只是一个孩子,却受约束于这一江湖法则。
在林道仙再次逼问甚或动手之前,假沈桢一突然飞身一跃,跃下那深不见底的百丈悬崖。
风拢起他披散的发,露出一张从容的脸。
那是于夕阳余晖中镀上一层光泽的从容,仿佛他这一跃之后不是死亡,不是失败,而是一种外人难以理解的无上荣光。
至少,至少那是林道仙无法理解的荣光。
或许在他被缚上木桩的那一刻起,便已自视荣光等身:除掉林道仙是奇功一件,纵不幸失败,守住秘密亦有尽忠之功。他不会留给林道仙审问自己的机会,为此,他不惜牺牲自己唯一的一条命。
命只有一条,却总有人不拿命当命。
若非亲眼见证假沈桢一赴死时的从容,林道仙当真不愿相信会有人视死亡为荣光。
当然,那时的他已跟着飞至崖前,甚至跟着跃下,却在没能抓住假沈桢一的分毫后及时抓住长藤,算是捡回一命。
他是真的想救假沈桢一。
与自假沈桢一身上撬开秘密相较,救人更能解释他那完全出于本能的行为。命只有一条,他不仅惜自己的命,更惜别人的命。何况,假沈桢一属实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百丈悬崖,粉骨碎身。
纵轻功卓绝如他,若不借助长藤等外力,怕亦无命苟活。
后来他很快释怀:一个人若是一心求死,谁都拦不住。跳崖只是一种死法,甚而是一种于假沈桢一而言最体面的死法。纵他侥幸救回假沈桢一,亦难保证假沈桢一不会以别的方式殒命。
他所能做且必须做的,当是揪出幕后主使,既为还死者一个公道,也为避免更多人因幕后主使的野心而殒命。
拔仙绝顶是幕后主使与他约定的地点,日落则是最后期限。
最后的期限将至未至,日落将落未落,西天的余晖尽管已不复点雪成金的光芒,却用斜阳少许,勉强维持着白天的短暂光明。
夜终会来,亲自送昼一程。
那是最后一抹斜阳的离去,宣告日落的正式到来。
遗憾的是拔仙绝顶依旧空无一人,风吹林动,夜幕成诗,林道仙犹如独自登高望远的诗人,不胜凉风之后,终究等不来他所等之人。
他所等并非他想等,而是想救回沈桢一。
他等的人没来,他以为此生不复再见的人却至。
那是在他即将离开拔仙绝顶、去别处寻沈桢一的下落时,突然自悬崖绝壁下飞上一根长藤,跟着跃出一道黑影,冷漠地注视着他。
皓月当空,黑影如猴。
尖嘴猴腮,骨瘦嶙峋。
世间有如此轻功且身形如此怪异者,不是天下第一神偷摘星子是谁?
林道仙松开即将作为暗器打出的雪团,面上平静得能映皎皎皓月三千。月是那时的月,人却已非那时的人,他总能掩饰愁绪,伪装出一副淡定自若模样,哪怕是摘星子来得突然,亦不能使他流露出吃惊或喜悦的表情。
当然,他的内心正暗流涌动。
可在不知摘星子来意的情况下,他不会让暗流涌至水面。
直到……直到摘星子说出一个极大的喜讯,他的平静再难自持,兴奋得如一个较沈桢一更年幼的孩子。
“回去吧,你的书童在药王谷等你!”
短短数字之后,摘星子再如一道黑影,一跃便至森森密林之中,而在一阵窸窸窣窣的穿林过叶声后很快消失。他的轻功依旧高明,尤其在夜色的掩护下,令人防不胜防、追不胜追。
仿佛从未来,所以从未走。
林道仙却难掩兴奋,不顾向摘星子求证消息的真伪,抑或虽不知详情却应出于礼貌地向摘星子道谢……所有的这些,统统不顾,已然纵身一跃,顺着那根摘星子用过的长藤,如一只轻盈且惯会攀援的猿猴,直奔崖底而去。
他要去的当然不是崖底,而是药王谷。
药王谷在那片看不清、望难尽的密林最深处,虽已谷不成谷、家不成家,却极有可能如摘星子所言,他活着的唯一亲人沈桢一正在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