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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为什么曲欣茹敬佩它的原因,在与世隔绝且异常恶劣的环境下造就出生命的奇迹,而这奇迹一直都是默默无闻平静如昔。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见到一条活的空棘鱼,但是没有想到她的愿望竟然能够实现,她望着眼前巨大的抗压潜水器,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然后眼看着潜水器缓缓下沉,很快穿透浅海区缓缓朝着深海迈入,渐渐光线变得暗淡,曲欣茹感觉内心有对未知的惴惴和惊喜…… 直到周围变得一片漆黑,潜水器的探照灯打开了,曲欣茹这才意识到,这在陆地上原本亮如白昼的光源一旦潜入这深海便变得十分薄弱,光源一经深海立刻就能被吸收得干干净净,她只能看见范围很小的深海世界,在这片极小的世界她根本看不到一条鱼,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唯有报送表不断更迭的海米数在提醒她她还在继续下潜。 饶是没有深海恐惧症的曲欣茹,在这一刻,也感觉到孤独和不安,她多想此刻身边能有江凯山陪伴,可是无边无际的暗黑海域只有她一个人,也只有一束凉薄的光源陪伴着她! 忽然,机器的机身猛烈地上下震动,曲欣茹的头被重重的撞了一下,手脚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深海的强压而有些不听使唤,她可以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仪表失效警告的哔声,科学家在传呼器里的呼叫声…… “欣茹,欣茹你没事吧?” 好吵!……头好疼!……好疼…… “哔” 她睁开眼睛,看看四周,一切回复平静,低头查看仪表……一切正常,只有低油料存量,是不是就是因为存量不够了才出现摇晃呢?曲欣茹赶紧调大了无线电,科学家在连接通话的那一头焦急地对她说:“现在海底有龙卷风,但是勘测到龙卷风强度不大,你先不要慌,我们现在正在调控机器,会尽快让你上来。” 此时的曲欣茹忽然浮现一股慌张感,她不会就此葬身在海底吧,连和空棘鱼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这时候的她觉得好像世界上就剩下她一个人一样,她能能听见连接器彼端嘈杂的信号,能听见科学家们的操作声和指挥声,但是她看不见他们,他们也没有空闲去照顾她的情绪,此刻她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自己环抱住自己。 “嘟——”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失速警告开始尖叫了,曲欣茹的心跳愈来愈快,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对着连接的那一头大声叫道:“快带我上去,机器失控了!”却好像谁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漫天的无助感袭遍了曲欣茹的全身,难道她今天,真的注定要死在这里? 龙卷风似乎已经侵袭了过来,机器根本无法控制,曲欣茹坐在潜水舱里,感觉自己就像被丢进洗衣机里一样的乱转,她下意识地紧闭着双眼,在这股死亡的晕眩中,她似乎听到连接器那一头有人对着通话口大声地喊道:“欣茹,坚持住,龙卷风很快就会过去,你坚持住!” 是凯山! 曲欣茹欣喜地睁大眼睛,她知道他会来救她的,她对着连接口大声喊道:“凯山,凯山!”信号断断续续,但是她听得到江凯山在那一头拼命地朝她喊…… 突然眼前大放光明,刺眼的光亮根本无法睁开眼,然後一切回归平静…… 曲欣茹慢慢的睁开眼,天空万里无云,海面风平浪静…… 她这是什么时候已经上来了呢?头仍旧是晕得厉害,她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她挣扎着对连接口那一头拼尽气力地喊:“凯山,凯山……” “我在这里,欣茹,我在这里。” 她的手被握住了,曲欣茹猛然一个抽气,睁开了双眼! “醒了,她醒了,医生,医生,我女儿醒了。”是妈妈的声音,她怎么也过来了? 她艰难地转了转脖子,发现脖子酸涩得厉害,都能听见骨头与骨头之间咔咔作响的声音,她听见自己的爱人江凯山在她耳边兴奋地说:“欣茹,你醒了。” “我还活着?”她的记忆停留在浮出海面的那一瞬。“你还活着,而且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江凯山的声音颤抖而激动。 原来刚刚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梦里的紧张、窒息都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让她心有余悸! “凯山,我怎么动不了?”她好想站起来走一走,她觉得她是不是坐了太久,亦或是在现实中躺了太久,她想把扣在脸上的这个烦人的氧气罩除掉,可是好像谁都不允许她这么做。 “欣茹,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不要这么强迫自己。”凯山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曲母连忙接过话题:“对啊,欣茹,你才刚刚醒过来,你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一个礼拜了,不要为难自己,好好先休息休息,恢复一下体力。” “噢,我已经昏迷一个礼拜了啊?”难怪浑身酸疼无力,料想是因为睡了太久了神经都惰怠了吧:“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床,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这个……”曲母有些求救地望向曲父,曲父安慰曲欣茹道:“这都要看你的身体恢复程度,你个傻丫头着急什么?你能醒过来才是万幸。” 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的前因后果,没多久就被她想起来了,那个脑子可能有点问题的凭空冒出的江凯山的姐姐突然拿着刀刺向江凯山,是自己替江凯山挨了这一刀:“凯山,你姐姐……” “我姐姐已经被关到恢复病房里了,欣茹,真的对不起,你如果要怪,就怪我吧。”是他恳求邱sir让他姐姐参加婚礼,也是因为他的姐姐曲欣茹才会下身瘫痪
地躺在这里。 然而不明真相的曲欣茹仍旧大度地笑了笑:“凯山,怎么能怪你呢,我睡着的这段时间恐怕你承受了很多压力吧,好在现在我醒了。”忽而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们的婚礼呢,我们的婚礼还没有结束呢。” “欣茹,等你出院,我会再弥补给你一个完整的婚礼,我发誓。”江凯山牢牢握住曲欣茹的手,咬着牙,太阳穴上青筋暴突,在拼命地阻止让自己的眼泪涌出来。 “我相信你。”她依旧是笑得那么没心没肺,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妈,我有点口渴。” 曲母连忙说道:“我去帮你打一些米汤。”然而被曲父拦住:“让凯山去吧,我和凯山一起去,我多选一些品种,看看欣茹到底想喝哪些。” 江凯山明白曲父这是有事要同他商量,便向曲欣茹点点头示意,随后跟着曲父走出了病房…… 在走往食堂的路上,曲父开门见山:“你打算什么时候同我女儿讲实话?”他的语气十分生硬,同曲欣茹出事之前对待江凯山的态度有天壤之别,也难怪,自己唯一的女儿被女婿的发疯的姐姐刺了一刀还面临半身瘫痪,曲父现在的反应已经是非常宽容了。 “我想,等欣茹出院之后我再告诉她。”道歉的话已经说过了成百上千遍,江凯山明白再重复也毫无意义。 “你觉得在欣茹住院这段时间你能瞒得住她吗?”他质问道,江凯山摇摇头:“我不能确定,但是我会尽我所能让欣茹做好思想准备,哪怕她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我也会照顾她一辈子。” 曲父对江凯山还算足够了解,依着江凯山的人品,曲父倒是相信江凯山绝非戏言,只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他纵然能照顾欣茹一年两年乃至十年,可是更长的时间呢,他和欣茹又会变成怎么样的关系,他还会对欣茹从一而终吗? 意气风发的青年督察,瘫痪在床的郁郁千金,曲父明白,他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拉越远,共同话题也会越来越少,对于欣茹的未来,他真的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江凯山十分清楚曲父的顾虑是什么:“爸,您放心,我这条命是欣茹救回来的,如果不是欣茹替我挡了那一刀,躺在床上的就会是我,我这一辈子只会有欣茹这一个妻子,我江凯山绝对不会对不起她的。” 曲父还能说些什么,他和曲母都老了,纵然有再多的钱财也无法照顾曲欣茹直到她过完她的下半辈子,唯一可以陪伴曲欣茹的只有眼前的这个欣茹爱得死心塌地不惜为他挡上一刀的江凯山,曲父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自己的女儿没有选错人! —————— 听说曲欣茹醒了,警署的同事们纷纷提着果篮和鲜花跑过来看望她。 “嫂子,看来你恢复得真好,这么快就又这么漂亮了。”只要有国仁在,气氛就不会冷场,他该嘴巴甜的时候嘴皮子特别到位。 “是啊,欣茹姐,大家这段时间都特别挂念你,一听说你醒了,赶紧都跑过来了。”小蓝拉着曲欣茹的手,乐滋滋地说。 “谢谢你们。”这倒是由衷的:“我睡了这么久,让你们也跟着担心了。” “其实最担心的是江sir,你都不知道你出事的那几天,江……”国仁还没说完,贺逸就狠狠推了他一把,又把他脑袋夹进了自己的胳肢窝里打着哈哈:“他是想说江sir着急得都不行了,天天守在你身边,当然老天保佑还好曲小姐你现在没事了。” 国仁口无遮拦,必须得阻止,要是被刚刚才恢复的曲欣茹知道江凯山在她刚出事的那段时间因为内疚因为自责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恐怕曲欣茹本就缺乏元气的身体又要难受了。 “我知道凯山一定很着急。”曲欣茹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她伸了伸脖子:“咦,葶君和古sir怎么没有来?” “这还不是那个古飞,我说叫他跟我们一起从警署出发,他非要先去接miss宣,这个没有眼力价的也不看看什么时间,这会估计堵在路上了。”贺逸掏出手机拨打了古飞的电话想问问他们还有多久才到。 贺逸得到回复的时间是尚有十几分钟,事实也证明古飞对于车况的把握度还是较为准确的,十分钟之后两人就到达了病房。 “欣茹。”葶君买了一束火红的康乃馨,看见好友,曲欣茹也十分兴奋:“葶君,古sir,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再也醒不过来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虽然是玩笑的成分居多,但是还是被国仁连连呸了三口:“曲小姐你说什么呢,你福大命大,一出生就是富家千金,这么金贵的命怎么能出事呢,你看连小蓝这种糙女人都活得这么带劲,你……”话音还没落胳膊就挨了小蓝一巴掌:“喂,你什么时候能不要损我?”国仁嬉皮笑脸:“开玩笑的嘛。” 众人又嘻嘻哈哈寒暄了一阵,该回去的时间也纷纷都到了,曲欣茹毕竟才醒来不久,还需要多一些的休息,少数人陪在这里就可以了。 而这少数人的名额,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葶君古飞的头上,等众人纷纷散去,曲欣茹对便对留下的古飞和江凯山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想和我的闺蜜好好聊一聊,可否请两位帅哥回避一下呢?” 两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离开了病房,待确定两人离开之后,曲欣茹拉着葶君的手说道:“葶君,我做了一个梦,你帮我分析一下看看。”“梦?什么梦?”“是我清醒之前的一个梦,就像是我的亲身经历一样。”曲欣茹似乎对这个梦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她
一五一十地对葶君完整地复述了这个梦:“我很清楚地记得凯山如何呼唤我,我所经历的所有的惊险都好像实实在在地发生过一样,这到底寓意着什么?” 葶君摁住她的手,示意她淡定一些:“小心你的伤口,先不要激动。”她让曲欣茹慢慢梳理自己对于这个梦的回忆,慢慢思考她陷入到困境之中乃至到最后脱险的细节。 “梦有时是对未来的预示和发生过的事情的折射,也许是因为你还在为被刺的那一刀而感到恐惧。”这是葶君初步的结论。 “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曲欣茹捏了捏自己被被子包裹住的下半身:“我的腿好像很反常,一直都不听我使唤似的,我问凯山,凯山什么也不和我说只是告诉我我没有事没有事等我出院就好了,可是我太了解他了,他根本不善于说谎,他在骗我。” 曲欣茹复而又牢牢握住葶君的手:“葶君,你不要害怕刺激我,比起你们直接告诉我真相,你们的闪烁其词更让我慌张,我现在只想让你告诉我实话,我是不是从此以后都站不起来了?” 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人也许都能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只是曲欣茹选择的是一种逃避,她逃避江凯山来告诉她事实的真相,也逃避逼问自己的父母实情,她害怕从他们嘴里知道残酷的答案之后看到他们脸上那一副痛彻心扉还要强颜欢笑来照顾她情绪的样子,她不想去勉强他们,也不想要为难自己,故而在她诸多的逃避和退缩之后,她唯一可以信赖的,只有葶君! 葶君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种残酷的事情由她的嘴里说出来让她于心不忍,她眼里的犹豫越来越明显,曲欣茹完全可以从她眼神中得知答案,但是她犹抱着一丝挣扎,她在静候葶君的宣判。 而葶君,也终归是躲不过,她的声音减得很弱:“欣茹,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的腿是可以治好的。”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贫瘠得可怕,可饶是她搜遍了脑中的词汇,才发现在说出真相的这一刻都变成了空白。 是,医生也的确说过,这种神经损伤出现的瘫痪如果后期积极的治疗与复健也许可以让患者重新站起来走路,但是时间到底要多长,患者到底要受多少苦克服多少畏惧经历过多少次同自己的搏斗,医生全都没有说,只是淡淡抛下一句:“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要看病人自身的心理建设。” 看自己的心理建设,这句话说得未免太过宽泛太过轻巧,一个风华正茂的即将与自己心爱的男人成为夫妻的当口却被告知可能永远都无法再像正常人一样奔跑跳跃,这种噩耗足以成为毁灭性的打击。 “我瘫了?”曲欣茹喃喃自语:“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她觉得周身好像有烙铁在炙烤她,她眼神失了焦,茫然不知望向哪里。 她终于明白了梦里的含义,那一刻大家都能观察到她的情况,能同她进行交流能安抚她的情绪,却无人可以走进感同身受她的孤独与无助。 她相信,如果可以取代她的两条腿,她的父母和江凯山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但是他们又是自己至亲的人,她又有何曾忍心让他们受到这种灾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