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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深处《脑语者》上部八,救死扶伤 这天傍晚,张跃麟他们收工回到李四壕村里的时候,听村里的人们议论说,今天东壕那块儿打架了,有一个人被打了,伤势不轻。 不管是新明壕也好,这里也好,淘金人毕竟太多太杂,因为利益的问题互相打闹的事情,几乎天天发生。但是由于淘金的那块面积太大,再加上大家各忙各的,关于这件事情,当时他们并不知情。 开始他们对这些事情都没在意,可是随后听说,被打的人居然是杨过万。 这个人,是张跃麟和张跃堂第一次到东壕淘金雇佣打洞的那个带头者,是一个精明强干,各方面都让张跃麟高看一眼的后生。自从上次他给他们打完洞之后,偶尔张跃麟他们这边需要人手的时候,张跃麟还要寻找雇佣他们三个人过来给帮忙。明明人家是以干活赚钱的,可是好多的时候杨过万居然谦让不收钱。即使收钱,也明显要比给外面干活儿少收很多。 当然,人家越是这样,张跃麟越要多给人家一些钱。出来扛活养家糊口不容易,绝对不能亏了人家。 本质上张跃麟是一个大方的人,何况他后来淘到的金子是按斤来论的,他更不能亏了人家。事实上他根本就不在乎那点工钱不工钱,只是出于担心“露白”,不敢多给人家,不然的话他还想借着雇佣他们的由头,多给人家几倍的工钱呢。 后来多次临时叫人家来干活的时候,人家不管之前在什么地方给谁干活儿,绝大多数都要立刻扔下手头的活儿来给他们帮忙。按当时的情形来看,人家来给帮忙,绝对不是为了挣钱不挣钱的事情,完全是因为弟兄们的义气给他们帮忙。这以后在慢慢的交往中,杨过万和张跃麟逐渐的成为了好哥们。 张跃麟连晚饭也没吃,就准备去看望杨过万。 杨过万他们为了省钱,租住在距离李四壕五六公里很偏僻的一个山区小村庄里。张跃麟兜里揣了一块干饼子,就蹬着自行车往他们住的村里赶去了。 张跃麟赶到杨过万他们三个人租住的那个村庄一个破茅屋之后,他看到的杨过万,比他想象的要凄惨得多。原本这是一个威武壮硕,神采奕奕的小伙子,可是他来到他们出租屋看到的,却是躺在烂炕上哼哼唧唧的一个垂头丧气的人。 看到张跃麟来了,杨过万赶忙想撑着病体要从土炕上坐起来。可是几次尝试之后,居然都失败了。 张跃麟心里一惊。再看看杨过万的脸色和其他两个人的神情,让他的心里更加吃惊和难过。 张跃麟赶忙上去握住杨过万的双手,让他不要动,继续躺着。随后在张跃麟的询问下,杨过万才悲愤交加的给他叙说了今天下午的情况。实际上哪里是打架,而是被人家殴打! 这两天他们受雇于县城里来这里淘金的几个小混混,帮着人家打洞。可是今天洞子完成以后,对方居然推三阻四不好好给他们工钱,说过几天掏到金子再给他们。 杨过万和另外两个弟兄当然不干,他们这种汗珠子摔八瓣的辛苦营生,哪有赊欠的道理。一般来说当天活当天结,隔两三天给结账都是少有的事情,赊欠更是不存在的情况。 可是对方却非常强硬得说,现在没有,给不了他们,爱咋咋地! 在随后的几句争吵之后,还没等杨过万他们三个人说什么,对方居然上来撕扯殴打他们。 杨过万他们三个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抛家舍业出来赚两个辛苦钱,哪敢轻易和人家动手。当然被动的还手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原想,彼此无非也是撕扯一通,哪成想互相撕打的过程中,一个小子猫腰从地上捡起一张铁锹,猛然间几锹把就抽打在了杨过万的后腰上。 杨过万当时就倒地不起。 对方几个小子中的一个带头的,看看他们闯下了大祸,就一声胡哨带着几个小子逃离了这里。 杨过万的两个同村的弟兄高俊杰和牛兵,都是那种生龙活虎力大无穷的壮小伙,其实以他们的身体状况来说,一个人打对方三个都没有一点问题。他们与杨过万同年仿佛,从小又是那种好哥们,当时看到杨过万被打倒,两个人一时间也不要命的要把对方打倒。可是就在杨过万倒地期间,他还声嘶力竭的喝喊住了两个兄弟,让他们不要动手。 就这么眼睁睁的让对方跑了。高俊杰和牛兵只好一边怒骂着,甚至也在自责着,一边招呼倒地后呲牙咧嘴,看样子伤得不轻的杨过万。 最后,他们只好赶紧用锹把镐把,和破雨衣破水裤等临时拼凑起来的东西,弄了一个担架,将杨过万抬回到他们的出租屋里。最后就是请村里的赤脚医生给杨过万疗伤。 但是赤脚医生多次摸了杨过万肿胀的腰部说,很可能是骨头受伤了,恐怕他没有办法,要不就让他去大医院吧。 吃止疼的,打消炎针,随后赤脚医生就摇着头走了。农村的赤脚医生当时普遍就是这么一种疗伤的程序,用人们调侃的一句话就是:“是病不是病,先打安痛定”。其实一般来说,打了安痛定之后,是死是活,多数的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农村人嘛,烂命一条,再加上哪有那么多钱去大医院看病呢?当时的农村就是这么个情况,有了灾难以后,只能用命来扛。 本来不用说,高俊杰和牛兵两个人,是极力主张赶紧抬杨过万去大医院疗伤的,可是杨过万一再说再等等看,说不准三两天以后就慢慢好了。可是从他被抬回这个出租屋之后,尽管赤脚医生给他吃了止痛的,
打了安痛定针,可是看样子他的痛苦不但没有减轻,而且越来越严重。 张跃麟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处于杨过万想咬牙坚持再等等,而高俊杰和牛兵想让他去大医院这么一个情况。 张跃麟的心里明白,杨过万的退缩甚至软弱,几乎代表了当地所有普通居家过日子的农民的一种心态,即使吃苦受罪甚至受辱挨打,也不轻易的抗争,更不主动惹事生非,因为他们惹不起。 但是他们忍让和退缩给他们招致来的灾祸,却是很大的,也许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承受得起的。 看样子杨过万被人家打得不轻,搞不好就是终身残废的结果。以张跃麟对杨过万的了解,即使他受了一些伤,在他这么远来看望他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会下地招呼他的。可是现在看样子,他不要说下地了,就连做起来的能力也没有了。 张跃麟的心里一惊,也一疼。这是一个好老兄啊,绝对有良心。在他们这以后的交往中,张跃麟已经确认了这一点,人家看到他和跃堂这么两个小娃娃张罗着淘金,神情动态表示出了极大的同情不说,就是人家那么辛苦赚取的一点工钱,都要多次推让少收一点。从这一点上张跃麟就深深的感觉到,这是一个好人。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张跃麟一边听着他们叙说打架的情况,一边不由自主的把右手的大拇指摁在了杨过万的小腿上。 基本的一些生活常识,张跃麟也是知道的。他知道,如果杨过万的腰部受伤严重,很可能他的下肢就要受到影响。 他用大拇指不断施压。可是看样子杨过万没有一点反应!到最后,张跃麟干脆把指甲盖深深的摁进了杨过万的皮肉里。 让张跃麟吃惊的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杨过万居然毫无反应。 惊惧之余,张跃麟自斟句酌的说:“大哥,你的腿……” 杨过万面露痛苦之色,凄楚地说:“好像这会儿越来越没有知觉。” 心里的一个猜测被证实之后,张跃麟的后背一下子惊出了冷汗。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是这种结果啊! 为了确认他的猜测,张跃麟使劲把指甲盖掐到杨过万的皮肤里。让他难过的是,杨过万的大小腿,依然没有动一动。 “大哥……!”一声悲鸣之后,张跃麟就抱着杨过万哭出了声。 当晚,在张跃麟的力主下,雇佣了几个壮小伙,用床板临时改造的担架,抬着杨过万去往了十几公里之外的火车站。 本来按照杨过万的意思,即使伤情这么重,他也不准备看,至少想在李四壕再待一待,观察三五天,看看结果再说。即使看,也要找周围医术稍微高明一点的红医看。最多也就是去县城的医院看看,也就自己给自己完成了任务。 当时在张跃麟的逼迫下,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他才二十五六岁,刚刚结婚没有几年,老婆孩子一大堆,如果这么挺下去,下半生他真要是瘫痪了,家庭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嫂子还会继续跟着他过日子吗? 说起这些,杨过万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他说,这些道理他都懂,但是穷家薄业,家里没有一分钱,这次出来淘金子又不顺,好不容易最近这段时间给别人揽工把之前的亏空补起来了,哪舍得再额外往外花一分钱啊! 张跃麟说:“大哥,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兄弟身上还带着几十克金子呢!你必须要去看,不去县城,还要去市里的大医院!” “问题是,你是你的,我是我的,即使你能借给我,将来哥哥拿什么还你呢?”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杨过万的泪水流的更加汹涌了。 张跃麟说:“大哥,你不要考虑那么多。现在管看病,还钱的事情将来再说。再说了将来你有能力就给我还,没有能力就不要给我还,如同兄弟送给你了!” 杨过万一时间被感动得泪眼婆娑,就是高俊杰和牛兵也一时间奔泪。 当时走私贩子半夜三更来淘金这些村里收金子,每克是十二元。为了给杨过万看病,一时又找不到收金子的人,张跃麟只好按照每克八块钱的价格,把身上带着的几十克金子,低价卖给了村里的人,然后张跃麟帮着其他人抬着杨过万,连夜赶往了火车站。 好在西面十几公里之外,有北面上百公里一个矿区发塞北市里的一趟客运火车。 …… 当天晚上他们把杨过万弄到塞北市第一医院,一刻也没有耽误送到急诊,值班大夫对杨过万进行了救治。拍片,透视……所有该用的先进仪器都用上了。 不久会诊以后的一位骨科大夫说,杨过万腰椎第一椎和第二椎严重错位不说,还都有不同程度的裂缝。腰椎神经受第一椎和第二椎的压迫,导致下肢没有知觉。如果继续在家里硬挺,或者哪怕翻身啊做某一个动作扭一下损伤的部位,极有可能把神经破坏了,也极有可能导致那两个椎骨碎裂。那样的话,即使去大医院也不好修复,患者十有八九下肢就是瘫痪的结果。 好在患者从腰椎受损到来到医院这段时间,别人抬他的时候非常小心谨慎,没有让他的腰椎受到二次损伤;再者他们又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患者抬到医院,这是万幸啊。更加万幸的是,正好有bj某一个大医院的骨科主治大夫,给这家医院的骨科大夫进行培训!如果他们愿意…… 不等杨过万和另外两个弟兄表态,张跃麟立刻说,愿意愿意,太好了,只要人家愿意亲自给杨过万做手术,不管花多少钱他都愿意出! 张跃麟单独和杨过万说了几分钟话,在杨过万
感激不已的哭泣中,又在最短的时间内给高俊杰和牛兵交代了一番,然后赶紧就赶往火车站。 每天早晨从火车站往矿区那边,还有一趟客运通勤火车。他要第一时间赶回去弄钱,赶紧给杨过万看病。 当天晚上,张跃麟就再一次坐着火车来到了市里第一医院。由于有之前张跃麟给拿的钱,再加上他第二次及时的返回去,又及时的拿来钱,所以随后就在很短的时间之内给杨过万做了手术。 手术是非常成功的。bj来的那位骨科主治大夫,非常负责任的对家属和张跃麟他们几个人说,这台手术做的非常成功,他可以负责任的说,患者很快就会恢复健康,而且将来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杨过万包括高俊杰和牛兵对张跃麟感激涕零,都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样的感谢话语了。杨过万的媳妇甚至多次要给张跃麟下跪。 相关人员都一致认为,如果不是张跃麟在多个环节迅速的介入,给予鼎力支柱,就不可能有随后的好结果。 五天以后,等杨过万的病情彻底稳定了之后,张跃麟才回到了边塞县,看望了刘银柱。 张跃麟返回到县里医院的时候,结果刘银柱在两天前已经出院了。刘银柱充其量就是一条胳膊一条腿骨折,接骨之后,打石膏和夹板,接下来的时间就是静养,根本就没有必要躺在医院。 张跃麟的表姐伺候着刘银柱,临时居住在县城一家亲戚家的南房里养伤。 按照护士的说法,张跃麟按图索骥找到他们临时居住的地方,表姐和刘银柱惊喜不已,对他如待上宾,再也没敢把他当一个小毛孩子看待。好酒好菜招待张跃麟,那是肯定的。 在表姐挎着菜筐子骑自行车上街买东西的空档,张跃麟将这段时间淘金的种种事情,给刘银柱细说了一遍。 刘银柱从小就是一个在家里呆不住的浪荡货,这段时间窝在医院,把他憋闷坏了,他对外面的情况太想了解了。 张跃麟看似在给刘银柱惟妙惟肖的讲述金矿淘金方面的所有事情,实际上他是非常巧妙的把杨过万他们三个人,如何帮助他们打洞啊,吊废沙这些情况植入了其中,从而将这三个人那种讲义气而值得同情的一面,包括殴打他们那几个小子无法无天,欺负善人的滔天恶行,在对比中,有意的给凸显出来。 刘银柱在听的过程中,不断的咬牙切齿的骂出一些脏话,甚至恨不得赶紧亲自去找那几个王八蛋,把他们打得腿断筋折。 看看把这些基础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张跃麟憨憨的笑了一下,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银柱是个急性子,他还急着听他说下文呢。要不是这以后张跃麟在他心目中的身份地位大涨的话,这会儿搞不好他已经开口大骂他,逼着让他赶紧说了。 看看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时不方便说出来,刘银柱急躁地说:“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还有什么隐藏的,快把人急死了!” 张跃麟看样子本来不想把憋在喉咙里的那些话说出来,只是在刘银柱的逼迫下,没有办法才吞吞吐吐的说:“那天下午收工的时候,我蹲在一个废洞子不远处大便,隔着一道小沙圪梁,我听那边的几个人议论说,县里这几个小子可厉害了,不是一般人能惹起的。他们说前段时间有一个人被故意推下洞子,就是这些人干的。其中一个还说,是他亲眼看到的……” 闻听此言,刘银柱一下子差点跳起来,他抓住张跃麟的手臂摇晃着说:“是真的?我莫名其妙吃了这么个哑巴亏,这段时间越想越窝火,还正在想方设法打听看是谁在对付我呢,他爷要是找出这个人,非把他弄死不可,这太好了!” 张跃麟说:“可惜那天已经黄昏了,大家正在收工,我没有认出具体那几个人是谁。要不然的话,我一定要想方设法和他们认识一下,将这件事情给你落实一下了。” 张跃麟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提前就把可能存在的问题,都掐灭在了萌芽状态中。按照他这种说法,任谁也不可能追查到说这些话的根源。好坏只由他自己一个人说了算。而他,由于年龄太小,又一派憨憨的模样,谁也不会怀疑他说这些话的真伪程度。 刘银柱沉思了片刻之后,咬牙切齿的说:“这几个人说的百分之百是事实……其实这段时间我也在想,要么就是我无意中被人撞了一下,掉在了洞子里;真要有人故意推我,也不是那些农民,他们没有这个胆量。搞不好就是县里来的这帮小混混。主要是那天那一片人太多了,乱哄哄的,让我也没搞清谁是谁。” 张跃麟赶紧给补充说:“姐夫,这件事情可是一件大事情,你可不要听我这一面之词。这件事情我想了半天该不该给你说,不给你说吧,又感觉有些对不起你,给你说吧,又死无对证,我还担心你找错对手呢。” 刘银柱说:“我自己心中有数,肯定是这么回事!放心,哼,接下来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