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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素有“碧落青天十三门,白袍翠衣动玄黄”之言。碧落青天门下,有掌门白衣,十二青衣。北堂燕虽未在杨羽清面前,吐露身份,但一曲“海潮调”,正是五大传奇中北堂一脉家学。北堂世家经历灭门惨案,“海潮调”本当失传,却在数年后,有人于碧落青天左近,又听闻海潮曲调,这北堂燕与碧落晴天之关系,不言而喻。加之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北堂燕之身份,呼之欲出。一个峨嵋念知,已让杨羽清受创,若是北堂燕再出手,以杨羽清当下状况,着实难撼其威。加上一侧玄灯师太,只怕凶多吉少。再无迟疑,与边城青对视一眼,心意相传,虚晃一剑,动身离去。太原龙城,另一处黑暗之地,五道人影,融合在无边漆黑之中,难觅踪迹。“嗯?”
且听一声黄鹂般女子声音,宛如玉石轻触之脆响,煞是好听:“正统之人果然机警。初临太原,不及歇息,便是全城戒备,莫不是接头之人,出了差池?”
混沌夜色下,犹能隐约可见此女一身劲装,勾勒曼妙身形,宛如仙子之姿。言语之中,有意压低声音,却在无形之中,透出一缕摄人心魂之迤逦。身侧四名青年男子,显是对此女极为熟识,又是心志坚毅之辈,倘若换做其他热血男儿,怕是未见其面,只闻其声,便要三魂少了七魄。“苏总管何须猜疑。既然是宗主安插在一群伪君子之中,其手段自然不凡,其忠心,更是不可怀疑。”
声音粗狂豪迈,身形半是佝偻,却也较之其他几人高出少许。稍作思量,转身对身后消瘦男子说道:“张堂主,此行之中,以你消息最为灵通,白日里,你曾外出探听,不知可有与此相关消息。”
张姓男子满面疑惑,目光凝视远方,只见灯火高悬,各派弟子时有往来,却是不曾留意这偏僻角落。稍稍放下心来,说道:“今日探听,消息有三。一者八派汇聚,有意兵燹洞庭。此事宗主已有知晓,亦是我等此行目的。二者,碧落青天北堂燕登临太原,随后又是宋家公子,大内七屠之人,先后进入点苍剑派。其中谈话,劣者倒是不敢深入点苍剑派探听。其三,听闻近日已来,太原城中有一异人,只是真容未有人见识,究竟何方高人,却是不知。若是与我等接头之人尚未露出破绽,说不得便是这异人行踪暴露,引来正统逼杀。”
“啧啧,”长身男子摇头苦笑:“当真出师不利,竟是遇到这般变故。不过既是这群伪君子的敌人,便有合作的可能。”
苏姓女子闻言,悄然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无需徒添变数。何况正统目标究竟在谁身上,尚未可知。此行目的,完成泰半,无需再行冒险,借机退离便可。”
说罢,目光留落在张姓男子身上。可见,此行五人中,当是以此人为首。张姓男子沉思片刻,转向身侧黑影道:“穆总管,可有退离之策。”
穆姓男子全身收缩,宛若孩童,兼职黑衣包裹周身,若非留心细看,当真难以察觉。听他声音沙哑,混在朔风中,五步之外,实难分辨:“看这几队人马,先是行往金萧、开远、朝曦三门,其中以朝曦为多。可见怀德门处,若非已有重兵把守,便是有高手坐镇,我等既然要全身而退,不宜直撄其锋。再看此刻,金萧、开远、朝曦三门已有几队人马转向怀德门,想来怀德门处,已有变故。四门之中,朝曦、怀德敌手太多,不宜突围。剩余之中,金萧距离颇远,易生变数。开远为近,纵然尚有高手,但凭我等五人出其不意,突围而出,亦是不难。”
计策拟定,五人对望一眼,已有定论。穆姓男子又道:“我等穿过铁匠巷,我暗中布下阵法,以备不时之需。”
说罢,穆姓男子当先带路,余下四人紧随其后,趁着无边夜色,消失不见。待得五人离去,一侧屋檐上,探出一道倩丽人影,望向五人远去方向,嘴角浮起一丝嘲弄:“当真以为,太原之地,便是尔等随意来去的么!不过,既然阴差阳错,倒可借势一为,助你一阵,又有何妨。”
身影一腾,不知去向。朔风回旋,吹得庭院摇摇欲坠的枯叶,终是归落尘埃。一盏红灯高悬,照得几番人世冷暖,纵然红霞铺道,仍旧难解沧桑阴郁。房屋内,灯盏清明,映照一条消瘦人影。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如松柏,不可曲折。一袭翠色长袍,徒添三分儒雅气质。长袖之下,纤长的五指,把玩着茶盏。茶水已空,琉璃茶盏在手中来回穿梭,灵巧至极。不言语,似笑非笑的脸上,藏不住心中深沉与精明。忽然,“吱呦”一响,英挺身姿,推门而入,竟是点苍剑派掌门,裴风战。翠袍男子似是早有意料,并无丝毫惊愕之色。起身行礼,待得二人入座,这才说道:“深夜交谈,想来裴掌门有所斩获。”
裴风战含笑不欲,提起茶壶,便要为自己斟满一杯,却见茶壶早已无水,也不在意,道了声“抱歉”,随后说道:“适才,玄灯师太回返。据其所言,宋珩先后与玄灯师太及辉星智子交手,各有负伤。宋珩所展现武功,并非杨家家学。与玄灯师太交手两招,分别使用了昔时倚鹤楼的‘碧澜烟手’、紫皇岛的‘鬼影手’。随后与辉星智子交手,所用乃是早已失传的‘盘丝腿法’,紫皇岛绝学‘鬼影指’,与一套不知名的剑法。这套剑法由刚入柔,以柔劲并刚强,并非杨家剑法那般大开大阖。”
翠袍男子乍听“各自负伤”四字,眉峰短暂一蹙,听到后来,却是浅然一笑:“博采众家,均是名极一时的妙绝武功,此人倒是令人惊艳了。想来前辈心有定论。”
“哈哈,”裴风战飒然一笑:“与我交手一招,所用乃是杨家剑法中‘平沙怒马凌山关’,却是空有其招,未见精粹。‘碧澜烟手’虽是倚鹤楼绝学,但倚鹤楼早已销声匿迹。九转生死巷立派祖师鬼先生,本是倚鹤楼门徒,九转生死巷之人能使得此招,并不稀奇。不过,武林之中尚有一派之人,能运使此招。”
声音骤止,含笑不语。翠袍男子心知其意,笑道:“福州宋府世代经商,财力雄厚。常年远出海外,收获奇珍异宝,不计其数,难免受到宵小窥视。几经灾变,家主提出以招易物之策。长年累月,非但让宋府收集了倚鹤楼的‘碧澜烟手’以及紫皇岛的‘鬼影手’,便是当时盛极一时的碧庄武学,‘莫须弥罗掌’亦囊括其中。前辈如此一说,便是确定了宋珩身份?”
“呵,”裴风战一笑,却是更添深意:“九转生死巷亦是收录无数武学典籍,若是其中有‘鬼影手’秘籍,并不稀奇。何况,九转生死巷立派祖师,本就是倚鹤楼之人。而倚鹤楼,又曾与紫皇岛颇有交情。”
翠袍男子手指轻翘桌案,莞尔说道:“看似两可的答案,不过在下仍是以为,前辈已有定论,或者说,近日内,便将知晓。”
裴风战稍作惊愕,暗自称赞:“清封道人推荐之人,果然有运筹帷幄之能。不错,片刻之前,我已安排门中之人前往宋府拜会。”
“前辈既说‘拜会’,想来此人在贵派之中,地位辈分均是不低,看来,唯有丘前辈堪此重任。”
翠袍男子面色平淡,宠辱不惊:“晚辈倒是好奇,宋珩身份浮出水面之后,前辈又当如何处之,或是又有何布局?”
“呵,”裴风战浅笑一声:“若当真是宋家公子,那么这场布局便是真。宋家背后的势力,虽然未曾流传,但绝非简单。即便赵飒飞并无畏惧,也断然不敢对此人下杀手,不然,这股势力一但决意对上赵飒飞,加上中原正统,绝非一个天玄教宗所能抵抗。”
翠袍男子点头道:“不错。无论宋珩最终是否露出痕迹,赵飒飞均不能太过为难与他,毕竟为自己增添那般大敌,实属不智。赵飒飞的心性,可不是此等庸人。不过,若当真是杨羽清,前辈又以为如何?”
翠袍男子一句,竟似一根针,深深扎入裴风战心口。眼前,恍若又是那名温婉动人的女子,如今阴阳两隔,唯有尽付梦中。幽幽一叹,张口,却是半晌方才发出声音:“当年对不起青念,如今能做的,只能尽力保她儿子周全。若宋珩真是杨羽清,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身陷武林纷争。若是不然,恐怕羽清诚如宋珩所言。待此事一了,当取来尸骸,与青念合葬,也好让他们母子团聚。”
说道此处,不禁黯然神伤,竟似颓老,蹒跚离去。他言语之中,始终未曾提及杨普明,多年前恩怨,从然曾经为此般而心存尊敬,但如今仍是不能释怀。翠袍男子默然不语,摇头。只是淡淡苦笑。伸手推开窗棂,看向无尽的深邃:“裴风战果然并非单纯之人,算计颇深。”
随即,眼神不由暗淡三分:“十年未见,但愿不是永隔。真是希望,如今交手之人,便是你。”
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半块太极玉,拿捏在手,轻拂玉身,极是喜爱。阳鱼犹在,阴鱼却又在何方?中原至绝之地。仰天,天广幽幽,如浓墨不散。俯地,地远苍苍,似江海无垠。古木老树,冠幅伸展,遮天掩地,不辨东西,却见一点灯烛,照得春秋岁月下,水波粼粼,如冰川倒悬,敢问江山何沉?藏龙山,盘龙石,江山亭。早已被世人遗忘的所在,如今,却有两条脱尘拔俗的身影,分庭而坐。石桌上,黑白双子,谱写一曲锵然。“啪”,一子落,黑子逼宫,天元失守。“哈哈,”但见一人,身着黑衣长衫,如墨,如雾,只有阵阵狂笑,方可听得真切:“师兄,三十年未见,你的棋艺退步了。当年那个一眼看尽春秋变换的人,如今,却是连这三百四十四个棋子也看不清。师兄,你老了,还是交出你的恩师、我的生生父亲遗留之物。莫要让历代祖宗之珍宝,一如你这必死之棋,不得翻身。”
对桌之人,素衣长袍,如老僧入定,左手捏诀,似佛祖拈花,广散妙法三千:“吾尚有九子。”
说罢,右手持子,落东北角。落子处,四面围杀,竟是自绝生门之举。黑衣男子不禁又是一声大笑:“师兄啊,当年你以九子连环之法,断我生门,逐我出户。如今,你这般举动,是妄图再以九子破局,还是意欲负荆请罪么!”
再落黑子,四星辉映,五行并进。冷风吹,吹得一只瘦如枯槁般的手,抚摸着棋笥中的白子,如同品味着曾经:“汝还是如三十年前一般,急功近利,却是不知,谁是棋子,谁是执子之人。”
白子落,再陷四面楚歌。“一眼看江山,天下为棋盘。我,便是执子之人,亦是唯一。你三星已失,天元不在。你看这盘棋,难道当真以为九龙之局,便可逆天改命?笑话,二子落位,皆为暗淡,明明咫尺,却是天涯,生难相逢,死难相遇。师兄,你布了二十年的局,到头开,不过一场虚妄。”
黑衣男子神色一改,狰狞如地狱恶鬼。素衣男子稳坐江山,黯然一叹:“汝又何必激吾。图穷匕见,对谁均非好事。何况,九子出其二,尚未见真容。当年,若非汝亦是这般模样,恩师又岂会置汝于不顾。当年,汝大错之时,师门之情,已是笑谈。如今,声声‘师兄’,何其讽刺,却是不如这瀑布声响,来得真切。”
三字落埃,亦是边荒极险之地。旧事重提,黑衣男子目眦欲裂,不再废言,落子更快,更恨,誓雪三十年前耻辱。素衣男子泰然自若,沉着以应。白子点落,只在无声之处。飞流直下之刻,棋盘之上,空下三位。素衣男子淡然落手,霎时风云巨变,天际,隐隐透来一丝曙光。与此同时,黑衣男子脸色霎然一变,随即,放声狂笑。笑声阵阵,震荡山林。提足疾奔,此刻既然已是显露行踪,杨羽清、边城青二人倒也无需多做隐藏。行至一处酒家,杨羽清心念电转,纵身而入,直取马厩。运指如剑,一挥,剑气吞吐,斩断缰绳。与边城青眼神交换,无需多言,心意自知。二人跃身马背,手勒马缰。马鸣长嘶,如惊雷裂电,冲出马厩,只在弹指一瞬,便不见踪迹。身后,一名店小二模样的男子破口大骂,却已无用。纵马疾驰,红尘滚滚,踏尘浪如龙,片刻,“怀德门”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仰颈望去,城墙之上,二十名点苍剑派弟子,手中长剑映照灯烛,雪亮一片。城门下,又是十名弟子,兵刃出鞘,蓄势以待。“梅开霜雪,留影山暮,南宫闻欣舞。渺渺萧瑟向烟雨,风淡云孤,远山望浮沫。”
伴随一声冷煞诗号,无端寒意,弥漫四野。沙尘骤凝,白绫铺道,风霜四起,奇人显身。白靴纤尘不染,踏地无声。止步,风消雪融,气华自生,宛如凌波仙子,回雪流风。凝眸,千山暮雪,拒人千里,好比冷辉玉洁,阳春难合。“阁下好算计。”
冷言冷语,含霜带煞。南宫欣舞酥胸起伏,已是怒在眉梢,何须多言?不复多言,双掌化劲,白绫起舞,化作蛟龙怒腾。“原先只道是巧合,此刻看来,南宫姑娘下得一手好棋。先是撤去南门大街人马,故布疑阵,请君入彀。随后以玄灯师太、念知守住东路,再以北堂燕断我退路。好一手登高去梯之策。如此,意欲离开太原,便只剩怀德门一图。不愧是力阻天玄教宗,以小博大,全胜而归的高手。”
已是疲惫之躯,再陷十面埋伏,杨羽清却是心存敬佩。不闻南宫欣舞回应,唯有白绫含煞,如飞雪曼舞。心知一战,在所难免,又道:“久闻‘白梅落雪’之名,今日,便让在下,领教一番。”
当即,翻身下马,解开背后长布包裹,交于边城青手中。凌然站立,如渊渟岳峙,内敛沉稳。“嗯?”
转念之间,南宫欣舞心生疑窦。论剑台之上,她曾与杨羽清交手,而眼前人,口中所言,似是此前并无交集,不由迟疑三分。但恩师负伤在前,却是真真切切。无论身份是何,断无私放情理。说不得,便要先行擒拿,以候询问。振臂一挥,白绫漫天飞舞,顿化无边暮霭,山河欲摧。杨羽清拧身一跃,掌心发力,催动气海流转。一时,掌心尽化青碧。只在着眼处,竟不见掌势影踪。待有察觉,利掌拍来,直击白绫。白绫一颤,柔中生强。杨羽清旋身急退,却是余劲不减,层层叠叠,透过白绫,直取南宫欣舞心脉。首度交锋,杨羽清一改剑中封神,反以诡异掌法,夺其先声。一招未老,凌空折身,快足连环,便似春雨密集,倾巢而下。南宫欣舞柔身以应。双足稳如山,妙姿徐如水,素手拨弄,白绫翻覆,叠叠沓沓,层层卸力,只在气息流转中,再行剑法梅影。一者快,一者稳。杨羽清行招如风,南宫欣舞一招双式,均是至柔极招。短暂错身,各自凶险。杨羽清毕竟身负念知“天罡指穴法”之伤,功力运转,气力造势,已然后劲有缺,不敢久战。手掌错招,再变鬼影无踪,劈划撕割,饶是白绫材质特殊,铁石难伤,亦是不免难撄其风。南宫欣舞之名,贯彻武林。点苍剑派之内,即便掌门如裴风战,亦是不敢轻言取胜。此刻,杨羽清仅凭快招狠厉,已有上风之象,点苍剑派众弟子看在眼中,心惊之余,更是震撼。边城青心知杨羽清负伤在前,而“天罡指穴法”虽非杀人之招,但封穴锁脉之能,却是一绝。当下不再迟疑,玉手轻抬,藏锋出鞘,飞驰而去。听风辨位,杨羽清三招走快,揉身急退,扬手接剑。藏锋指天,道法阴阳。“‘碧澜烟手’、‘盘丝腿法’、‘鬼影手’,你究竟何人!”
话音清冷,南宫欣舞却是柳眉一蹙,惑由中来。三派绝学,如今由一人施展,即便沉稳如南宫欣舞,此刻仍是不免心存疑问。眼前的白衣少年,更是无法揣测其身份为何。“南宫姑娘怕是心有定论。”
心知气血渐滞,愈是久战,愈是不利。杨羽清抱元守一,三花聚顶。手拂剑身,化作龙鸣阵阵,极招在握。极端交锋,只在顷刻。霎时,天风送铅云,暗夜吐青云。曙光惊现间,藏锋剑一片金辉璀璨。烟波唱晚世途迢,一棋黑白莫问招。逐浪春秋恩仇散,云龙见踪破尘涛。《太羽清光之花弄影》上阙《烟波卷》正式完结,下阙《逐浪卷》,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