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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参摩剑舞(下)【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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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出,万籁沉静。冷月现,四野幽寂,如万鬼踏青冥。

白衣人持剑一跃,剑锋所向,直指杨羽清面门!

“好一招‘冥鬼开道’!”

杨羽清长声一啸,面露三分喜悦。双足一踏马镫,翻身而跃。手腕翻动,天光云影随身法转动。一剑流转,千光瞬动。

两兵相交,一者鬼道,一者衍天。鬼魅争明,天光降邪。火光迸溅,尽得酣畅淋漓。辗转腾挪脚踩九宫,挥砍刺挑剑行六合。剑行无穷式,掌风趁势来。一时间,剑中藏掌,掌中藏剑,交织在无声中。目光相汇,熟悉的面容,是长久未曾相逢的喜悦,是重逢后无奈的苦涩。

且听“锵”得一声,双剑同时脱手而出,交叉入地。颤抖的剑身,敲击出一曲是喜是悲的剑鸣。

“宋兄,好久不见。”

本是夺命的掌,化作温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仰天大笑,只是白衣人的眼中,却满是悲愤酸楚。

取回双剑,天光云影还入腰间,另一柄转交宋珩。杨羽清知他苦从何来,伸手在他肩头按了按,说道:“宋家之事,在下已听说。宋前辈与人向善,却是不想遭此横祸。且不论我建宫与宋家之交,便是你我二人之谊,在下断不可轻易放之,定当查明缘由。”

宋珩苦笑摇头,剑入鞘中,忍不住幽幽一叹:“这些日子,在下按照南宫欣舞所言,一行洛阳城北、秦岭余脉。在槐树林中,当真寻得一处隐秘之地。只是周遭阵法早已破损,内中破落,久无人迹,这唯一的线索,也就此中断。”

心念电转,又道:“不过此凶手既然与南宫、北堂灭门惨案的元凶是同一人,在下心想,无论跟着南宫欣舞还是北堂燕,终将有所收获。”

“嗯?”

杨羽清心思一动,暗自思忖:“莫不是南宫欣舞未曾告之宋兄匿剑宗之事?如此看来,南宫欣舞是要一力独挡匿剑宗之威,无心让他人牵连其中。即是如此,当不可负了她一片苦心。”

当下点头说道:“宋兄言之有理。只是无论南宫欣舞或是北堂燕,均非好相与之辈。在下与南宫欣舞自当再有交集,再加上天玄教宗之力,定会有所收获。至于北堂燕方面,她未曾见过你,或许能有契机。”

宋珩颔首道:“在下亦有此意。只是先前唐突,反误了杨兄一番布局。此后再遇点苍剑派之人,需得小心谨慎。”

“无妨。”

杨羽清长舒一口气,转向绿荫之外,万里晴空,金光璀璨,说不得的快意:“与点苍剑派之事已了,宋兄无需担忧。眼下之事,仍是以查出宋家惨案背后凶手为要。”

“嗯,”宋珩稍作思量,长叹一声:“不知为何,在下总以为,此事只是开端。宋家之事,不过怕是重重漩涡中的一环。”

眼光微动,又道:“适才之人,似是与杨兄有所过节。今日离去,他日恐怕依旧会来找麻烦,杨兄务须多多警惕才是。”

“有所过节?”

杨羽清剑眉飞扬,嘴角一挑,颇为玩味:“在下倒是好奇,这一番过节,究竟是何人做手,好深的算计啊。”

眸中精光内敛,徐徐看向孟常轲离去的方向。

且说孟常轲一别杨羽清,勒马而行。只觉前路千里之遥,置身天地间,不知何所以,又何所似。不觉松开马缰,任着马儿随心而去。虽有高人指点,但始终不愿相信,那个杀人嫁祸的元凶,便是杨羽清。杨羽清并非痴愚之辈,更非莽夫,如此行径,接连得罪天玄教宗与中原正统,便是其背后势力滔天,怕也难以保全,

思忖之间,却见前路一条黑影,负手而立,背对自己。仅此一立,如渊渟岳峙,巍然不动,却又似云淡风轻,早已与这天、这地、这光景融为一体。若非是那一蓬打理得极为细致长发,随着微风摆动,当真犹如一道虚影。

“前辈!”

孟常轲轻呼一声,赶忙翻身下马,快步走去。纵然面前人背对着自己,但拱手而拜,始终不敢擅自起身。

黑衣人徐徐转身,看着孟常轲一番恭敬模样,自是受用非常。单掌轻抬,尚未触及孟常轲双臂,自生一股柔和劲道,已将孟常轲扶起:“吾与令尊本有交集,汝无需客套。”

话锋一转,又道:“此行可见得杨羽清了?汝未有真气波动,应当未曾出手。如此也好,今时今日的杨羽清,功力大进,汝怕非是其对手。”

孟常轲摇头苦笑:“有法有破,若当真是杨羽清做手,总有克制之法,令其自食恶果。”

黑衣人“哈哈”大笑:“如此方是‘叶刀白枪’的后人。”

伸手在孟常轲肩头拍了一拍:“其实,依老夫所见,杨羽清命中注定三落三起。云府喋血,拜入九转生死巷,此各为一也。命数未尽,合不该绝。”

话音落罢,见孟常轲双唇张阖,不必等待,已知其心意:“当日应汝之事,吾未忘却。汝欲寻之人,不在东、不在西、不在南,只在天数之位、龙首断处。无需刻意找寻,随心意而往,一年之后,自会相遇。不过此人命中亲缘浅薄,再见之日,汝二人恐有死别之祸。赠汝一言,届时如遇厄祸,行中方应龙位,汝可活,行西方白虎位,汝寻之人可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汝好生思量。”

“二人遇,一人活,相逢即是死别,竟是这般定数,竟是这般定数……”一时失神,孟常轲心如刀缴,自己汲汲所追,不过只求重逢后的最后一眼,何其讽刺。这一眼,究竟见是不见?孟常轲不知,也不敢再想。一个踉跄,连退三步,失神的双眼,方有了生人的气息,朝黑衣人再是一拜:“前辈,最后一事……”

黑衣人挥手打断:“赵飒飞的确是杨羽清下手所杀,但赵飒飞也的确未死。不过是金蝉脱壳,趁机抽身罢了。他日,汝一行诸葛八卦村,自然明白。在此之前,汝不必针对杨羽清。此人命中之劫,不过刚刚开启。”

“多谢前辈指教。”

孟常轲心念流转,收拾思潮,朝黑衣人深深一拜,调转马头,朝东南而行。

“策士好算计,如此以来,可暂阻孟常轲行动,令其从局中抽离,我等也好专注行事。”

且见黑衣人身后,多出一条人影,一条黑色长袍,将全身裹在其中,只露出一对眸子。此人双手抱拳,一拜几乎垂地,恭敬万分。

“嗯?”

黑衣人闻言不喜反怒,一掌斜挥,直将那人击退数步,冷森森道:“吾一窥江山,乃是术中之人,岂会在命数之上胡言乱语?再有下次,尔等自行了断,免得污了吾之双手。”

冷然怒哼,袖袍愤甩,卷起沙尘重重。

巍巍昆仑,贯西东,走龙脉,千峰沐雪,仙气氤氲。上至五层十二楼,可达天听。谩有通天路,九峰天低处。

昆仑玉虚峰外,终年积雪,白茫茫一片,与天同色。皓皓雪银之中,一点火光,将整片雪地,映得华光璀璨,慑人眼眸。待得近时,但见火光之后,是一处山洞。洞口,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颓废得宛如将死的老狗,依着洞壁,闭着双眸,任由漫天大雪欺凌满身。若非从口中吐出深深浅浅的雾气,若非时不时用他拿断了三指的左手,勾起酒坛,将浓浓的烈酒浇在满是胡渣的脸上,真与死人无异。他,不知在此处多久时间,脚边,堆满了空酒坛,满地的酒味、恶臭,混合在一起,令人难以靠近。

“嘎吱、嘎吱”,一声一声踩雪声,在雪中格外的清晰,犹如骨头被人一节一节折断般,清晰得教人心惊胆寒。

雪中,黑色的人,沐雪而来。白中的一点黑,太是明显。顷长消瘦的身子,在风雪中一步一步,如山岳般沉稳。黑色的长袍,黑色的帽兜,黑色的面罩,浑身的黑色,却难及一对乌黑深邃的双瞳,闪烁着神采,万物失色。

饮酒之人未睁眼,却知道来者何人,更知道,除了这个人呢,断不会有第二个人会来这里,沙哑着声音道:“来有何用?我还是那个答案,我师父也不会让我有第二个答案。”

黑衣人置若不问,绕过遍地的酒坛,径直站在饮酒之人身侧,从酒坛中,找出一尊未倒干的酒坛,放置鼻前轻轻一嗅,道:“参阳酒?啧啧,兑了水的参阳酒,丢了气的人,让这坛中佳物失了味。此酒,不饮也罢。”

蓦然五指紧收,酒坛应声碎成千百,酒水尽数洒在饮酒之人的面前,自头顶至脚底,浇了个通透。

“楚闻,你该醒醒了。”

黑衣人声音陡然一厉,抬脚踩在楚闻右臂上,狠狠碾动着。楚闻痛呼一声,却是丝毫也不挣扎。黑衣人哼了一声,说道:“你可是堂堂昆仑派的大弟子,萧京的得意弟子,紫微剑的主人,掌门扳指的继承人。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自废武脉,紫微剑、掌门扳指纷纷被夺,更被你曾经看不起的人,打断右臂。你不恨么!”

“恨?”

楚闻痴痴道,眼中恨火却是一闪而过,继而放生狂笑,分不清是悲是怒,还是自暴自弃:“恨有何用?我已是废人,连剑也提不起来。”

“哈哈哈!”

黑衣人仰天讥笑,透着浓浓的不屑:“好一个‘废人’,你此时的模样,当真对得起萧京的对你的期望。他这一生未曾娶妻,更无子嗣,却是将你视同己出。你这般报答于他,好得很。”

脚下用力,狠狠又是一碾。这一脚,比先前不知重了多少,楚闻只觉一阵阵剧痛,从手臂处传遍周身,痛得冷汗淋漓,双目布满血丝,却是银牙狠咬,一声不吭。黑衣人恶狠狠道:“若是你甘此废人的一生,受人凌辱、遭人唾弃,那便由得你去,我自可在萧京坟前,大声嘲笑他有眼无珠,笑他不知所谓!”

一声冷笑,再是看也不看,便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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