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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盈将视线移到门口,木凳上放着阿言的一摞新衣,看来是方才进去时忘记拿上了。
她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儿发紧,咳了咳才发出声音:“你稍等等,我我找个帕子把眼睛蒙上,免得占你便宜。”
屋里没吭声,想是也觉得困窘。
顾九盈取了那新衣服的腰带,蒙住眼睛,拿起衣裳就摸索着往里屋走。
掀开帘子,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知是不是水汽氤氲的缘故,手心里都是一片潮湿。
她摸索着墙,凭着感觉走到阿言放浴桶的地方,伸手触到木桶边缘,微凉的水滴沾湿了指尖。
“阿言。”顾九盈唤着他。
那截月白色的腰带挡住了她的璀璨明眸,脑后轻轻系了一个活结,粉唇微抿着,嘴角透着些许局促,阿言坐在木桶里沉默地看着她,眸中晦暗涌动。
没有人回应,她微微侧头,尾调上扬:“阿言?”
那只手无措地从木桶边缘挪开,摸索着探过来,不似寻常女子般那样娇小,纤长的五指,掌心有微微的薄茧,像是寒松之下的肃肃清风,坚韧又顽强。
阿言定定地看着,直到指腹将要落到他眉眼间时,他眸子一深,抬手将它握住,水滴淅沥,顺着手肘的弯处落回桶中。
明明是自己泡在温水中,手上的温度相较她而言,依旧是泛着凉意,她掌中的炙热,似乎从手心一路传递到心口,裹挟着他,揪扯起他所有蠢蠢欲动的渴望与疯狂。
热气蒸腾为她的脸慢慢染上了一抹霞色:“阿言?衣服放在哪儿?”
阿言深沉的眸子微微一挑,落到她脚边的木凳上:“在你左边有一个木凳,就放在儿吧,我站起身就能够到。”
说罢,他松开了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似乎是坐等兔子撞到树上的猎人,静等收获自己的猎物。
顾九盈嗯了一声,被松开的手沾染了一片水意,她胡乱在身上擦了擦,不知是为了擦去水,还是为了擦去掌心的汗。
站起来就能够到,应当在一步左右的距离。顾九盈估摸着,放开步子向左迈进,没想到脚竟落错了地方,正踩到木凳的边缘,脚下失了力,整个人失去平衡,猛地朝后倒去。
“哗啦”的水声震耳欲聋,天旋地转后便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头上系的带子松落开,露出一只惊慌失措的眼睛,睫毛浓密地扑闪,犹如一只受了惊振翅而飞的蝴蝶。
视线相对,是一双含笑的眼睛,再缓慢往下,红润的唇畔,精致的喉结,雪白的胸膛,顾九盈的脑子哄哄嚷嚷一片混沌。
他的手就落在她腰间,隔着被水打湿的衣裳,掌下的温热感源源不断地传来,让他心中生出更多的贪念。
过了不知多久,顾九盈的脑子迟钝得像是断了的轴,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
却被阿言嘴角绽放的笑意晃了眼:“我以为阿九方才说要看我洗澡是说笑的”
他幽邃的眸底划过一丝光芒,渐渐地低下了头,殷红的唇越来越近
顾九盈将手里的衣裳一丢,几乎是逃着出了里屋。
她站在屋子外面,呆愣愣地仰望着青天白日,抬手默了默自己的唇,刚才是在做梦吧阿言跟她亲嘴儿了?
亲了吗?回忆太过难堪,顾九盈尴尬得恨不得就地挖一个洞钻进去,哪还敢细细琢磨?
没亲吗?那自己是出现幻觉了?为什么会在心里有这个疑问。
答案难解,晚上睡觉,为了躲开阿言她破天荒地拉着枕头掉了个方向,脚朝上头朝下,被子蒙着头,生怕阿言提起那社死的一幕。
幸而,阿言没说什么,更没对她一反常态的睡觉姿势发出什么质疑。
匀称的呼吸声响起,顾九盈将头探出被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棉花被子里可真不是个躲猫猫的地方,才这么一会儿,人就捂出了一头的汗。
顾九盈眨巴着眼开始琢磨:想古往今来,连自己初吻丢没丢都不知道的人,恐怕也只有自己第一个了。上辈子自己可是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
也不是完全没碰过,倒是跟师兄一起拉过炮线。可那战火弥漫,血肉横飞的场面怎么能跟今天相比。
那可是初吻啊!从十二三岁时,自己就对初吻两个字充满了美好的幻想。
首先,自己会和心爱的恋人漫步在铺满金黄落叶的羊肠小道,两个人手牵着手,肩并着肩,愉快地交谈,四目相对时,眼里是含情脉脉,心中是情深似海。
然后慢慢靠近,唇与唇短暂地触碰,在瞬间的惊喜与羞赧中结束这一次美好的初吻体验。
而不是,自己掉进男人的洗澡桶,像个猥琐的变态一样,窥视了男人洗澡,然后又糊里糊涂地逃了出来,最后吻没吻到暂且不说,关键是以后只要想起“初吻”两个字就会让羞耻感与尴尬感相继爆棚,生无可恋。
顾九盈捂着被子,压抑又苦恼地唉声叹气。
丝毫没注意到,本该熟睡的阿言,眼睫忽闪地望向她,嘴角挽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像是一个孩子得偿所愿尝到蜜糖般餍足开心。
方正的红泥墙掩映在枝杈交横的青松之间,跨过高高的门槛,转过砖砌影壁,顺着青砖铺就的小路向里直行就到了王三爷的院落“锦绣园”。
万籁寂静,屋里灯火摇曳,一声苍老的喝骂响起:“跪下!”
王三爷腿一软,“扑通”跪在了石砖地面上,膝盖上传来刺骨的疼,可他却不敢发出一声抱怨。
王老太爷手拄拐杖,眸色沉沉的坐在圈椅中,就算是一言不发满身的威慑也叫跪着的王三爷冷汗涔涔。
“爹”王三爷嗫嚅道。
“住嘴!王家的脸都叫你丢尽了!你还有脸叫我爹!”王老太爷厉声喝骂。
“我一向知道你贪财好色,当初你二哥哥离世不过百天,你就说家中账上资产入不敷出,要将脚力队伍改成私有,向村里人收利钱。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凭你折腾。”
“可是现在,你竟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上门抄人家的财产,还私偷银两!”
王老太爷越说越气:“你个畜生,我问你,王家是缺你吃穿了吗?需要你占这点儿便宜,还是你巴不得气死我,做下这种事叫全村人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身为宗正教子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