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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村子还笼罩在朦胧的昏暗中，院门就被人敲响了，起初并不显吵闹，随着敲门声大了，顾九盈被吵醒从被窝里爬起来。
阿言已经披了衣裳去开门，没一会儿听见外面两人短暂交谈两句，阿言折了回来：“是王家的人，专门来找你的。”
“王家？”王三爷的满肚子坏水，顾九盈已经领教过了，现在一听到王家两个字就没什么好感。
阿言一边将红木柜上放着的衣服拿下来递给她，一边道：“看起来不是王三爷身边的人，他说是王老太爷命他来请你过去一趟。”
“要不还是别去了，以王三爷的祸心，说不准又是什么圈套。”
顾九盈摇了摇头，穿上衣服走出去，混沌的晨雾中，世春站在院中见顾九盈出来也没多说什么，引着她道：“老太爷请您过去一趟，九姑娘，请。”
阿言想要跟上，却被他和气地拦下来：“老太爷只请了姑娘一人，公子在家中等等吧。”
顾九盈回头示意他安心，随后跟着出去。
阿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紧抿着唇，眼底渐渐沉了下来：“唐河。”
一阵清风在身边拂过，昏暗的院中就多了一道人影：“属下在。”
“你去跟着，别出什么事。”
唐河抬眸向上看了一眼，应是后便跟了上去。其实他早就想说，这个医女好像没那么简单，单凭在山上一脚踹晕身后跟踪的贼人，就能瞧出来有些身手。
可是，瞧着殿下对她这么上心的模样，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要是贸然说了，很可能惹殿下不快，更别指望他能跟自己回去了。
寒风在耳边疾驰，唐河借着夜色掩护，很快就到了王家，瞧着顾九盈从偏僻角门进去，他眼睛眯了眯，像是一只猫似的从院墙悄无声息跳进去。
顺着羊肠石子路小道，顾九盈被引入德寿堂。
明亮的灯笼，透出光晕，整间屋子充满朦朦胧胧的暖黄。老太爷早已等候，见她进来，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圈椅：“小九来了，快坐下吧，世昌看茶。”
“是。”世昌退出去，没一会儿就蒸了热茶端上来。
老太爷给顾九盈倒了一杯，推过去：“请吧。”
顾九盈并不打算喝，只是瞥了一眼茶杯：“老太爷这个时候叫我来，不是为了喝茶吧。”
王老太爷并不在意她的疏远与戒备，捋了捋胡子：“你能猜猜我是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这件事顾九盈在来的路上琢磨许久，现在也有点儿眉目了：“是为了福贵吧。”
王老太爷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好聪明的丫头。
一个王三爷叫王家在全村人面前不仅丢光了信誉，还丢光了脸面。王老太爷自然不会坐视看着王三爷把自己的心血败光，可他年事已高，总要后继有人，除了王三爷，剩下的就只有当初被怀疑过出生的福贵了。
“福贵那孩子真的去镇上不回来了吗？”
顾九盈笑了笑：“在这村里待着，母亲稀里糊涂残了半截身子，他能安然无恙长大都是个奇迹，还回来做什么。”
王老太爷悠悠叹了口气，当年那件事自己虽然存疑，但是杜氏已经亲口承认了，福贵不是王家的种，也就只能由着老三将他们母子赶走了。
可现在他不禁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好在当时留了信给他们母子，没让王家苛待他们。现在凭着那封信，福贵应该能念着自己对他的好，从镇上回来。
王三爷定了定神道：“当初为了照顾他们母子我还特意留了一封信，也算是对他们极尽照顾，没想到他们说都不说就走了”话里透着责备之意。
顾九盈眸色清清：“老太爷还是别提那封信的好，大娘有这灾祸，就是那封信惹来的。”
王老太爷一噎。
顿了顿，又将目光落到顾九盈脸上：“事情都过去了，杜氏受了伤尽管让她到镇上养着，不过九丫头你要是能说服福贵回来，我定会重重谢你。”
顾九盈垂眸，看着垂在桌角的指尖，缓缓道：“王老太爷如果真的想叫福贵平安，还是别盼着他回来了，王家从将他们母子赶出去以后就再无关系了，何必再为王家的兴衰，将他们送入险境呢。”
王三爷脸色沉下去，苍老的脸布满沟壑，目光发冷：“可王家是祖祖辈辈的心血，他要是还认祖宗，就该回到村里，将王家这个担子挑起来。”
顾九盈不禁冷笑，自己把话都说得明白，可在这位老太爷眼里，个人的生死与整个王家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明明是他辨不清是非坐视福贵被赶走，现在又以长辈的身份，血脉亲情来压制逼迫，实在可笑。
“老太爷对福贵还真是拳拳长辈之心，呵护有加。”
听出了顾九盈话里的讽刺，王老太爷脸色越发阴沉：“你走吧！我王家的事就不由你费心了。”
客客气气地被请来，一言不合就被赶走。
出门时，日头已经从山巅露出半张脸，木门在身后毫不客气地关上，顾九盈回头看了一眼，不禁暗骂：“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清洌的气息浸润肺腑，一扫腹中囤积的污浊，周身畅快起来。
想起家里还有半块牛肉，今天这天气正适合吃顿火锅。回想在冬日里火锅热气腾腾，热汤翻滚的画面，忍不住先咽了口水，阿言一定没吃过，怎么着也得叫他尝尝。
沿着村中小路慢行，放眼望去寒霜覆盖在干枯的草皮上，留下一片苍茫。
寒气打湿了衣角，顾九盈低下头去抚擦，刚抬起头就见不远处蓬头垢面地跑来一人，竟然是林娇娇，此时她满眼惶恐，不住回头张望，在看到顾九盈时，神情一愣，慌张地躲到她身后：“我不嫁我不嫁”
顾九盈往她跑来的方向眺望，只听到遥遥有呼喊声传来，是在寻她。
“你没穿鞋。”顾九盈低头，她的脚已经冻得青紫，沿路跑来应该是被石子儿割伤布满道道血痕。
可是林娇娇像是全然不察，一味地拽着她的袖子，嘴里喃喃：“我不嫁，我不嫁，黑胖，你能救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