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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委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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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长白皙的手指拿起筷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夹起了血泊中的鹿肉放进了口中,缓慢咀嚼。鹿肉的膻腥气充斥着口腔,他的呼吸短暂凝滞,似是忍了又忍,二皇子挑眉望着他,满是戏谑地等着他将那块儿鹿肉咽下。

从幼时起自己这个三弟就处处与他们不同,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衣着整洁光鲜,从容有礼的模样。就因为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止一次从父皇口中听到过对裴言澈的赞誉,而他们其他人就像是荷花池里的绿叶,注定只能做个陪衬,他早就想要将他这身高傲都撕碎,狠狠地踩在脚底下,叫他翻不起身来。

如今得偿所愿,他深知这般茹毛饮血放在旁人身上并不觉得有什么,于自己这位三弟而言是最大的侮辱。

可他压根不知道,在裴言澈的内心深处自坠入悬崖到了红石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皇朝储君了,他一路隐忍所受的苦难,跟这块儿鹿肉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唇齿切磋,血液顺着唇边滑落,他眉眼低垂,安静专注地伸出手指将那抹红拭去,缓缓开口:“承二哥美意,臣弟感激不尽。”他既是称臣又是为弟,已经是把姿态放得很低了,这恰是二皇子最乐意看到的,看来自己这位弟弟在外的日子并不好过,连半点儿原先的傲气和锋芒都被磨干净了。

“你在外受苦了。”二皇子装模作样地感叹:“你我二人的关系原本就要比京城那位近上许多,如今能够联手,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臣弟为二哥马首是瞻,二哥说怎么做,我便怎么做。”裴言澈的态度毕恭毕敬:“我的人手都驻扎在江州城外,只等皇兄一声令下,随意调遣。”

二皇子的目光掠过他的神情,看不到半分说假话的样子,心下松快,他不急于一时,想他裴言澈如今都混得卑躬屈膝的模样,他手底下能有什么能人悍将,大概率就是一帮散兵游勇,不足为惧。

倒是有一个人

“甘大人今日为何没同你一道过来,他算起来可是元老大臣,又是你的恩师,怎的没有到场参宴。”

提到这件事,裴言澈神色便有些怅然,他苦笑着:“过了去年冬天,甘隆的身子就不行了,我那里医师不足,耽误了他的病情,现在连挪动都是问题,只能坐卧。”

“哦?”二皇子很惊讶的模样:“这是什么病,竟来得这样凶?我身边有医师,可以派他过去探望探望。”

甘隆在京城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只要裴言澈有朝一日能够还朝,京中大半官员多以甘隆马首是瞻,拥立他为新王是板上钉钉的事。

对于二皇子来说,这无异于是个隐患。

意料之外的,裴言澈没有阻拦,脸上反而显出高兴的神采:“敢问是哪位医师,医术可信吗?甘隆是我的授业师父,人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也想他能早些好起来,免收病痛所扰。”

堂堂皇子向臣属敬起了孝心,二皇子在心中冷嘲,面上还是一副慈兄模样:“三弟不要着急,我身边的医师自然是最稳妥不过的,等你安稳住下来,就叫他随你走一趟,亲自探望甘隆大人。”

一番你来我往地试探,剩下的时间就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时候了,在二皇子的授意下,他手下的臣属不遗余力地向裴言澈敬酒,他初来乍到也只能来者不拒,没过几巡就已经脸颊绯红,双眼朦胧。

等到从殿内出来,裴言澈已经满身酒气,走路踉跄,卓涅将他搀扶着往居所走,看了他一眼,满腹心酸:“殿下最不善酒力,今日受委屈了。”

裴言澈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卓涅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可却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都是提前备好的烈酒,小酌尚还好些,一碗接一碗的下肚,此刻只觉得在腹中点燃了一把火,五内如焚,他含糊着摇摇头,莹润的唇瓣挤出两个字:“醒酒。”

卓涅这才想起,到江州之前,清雪从顾府拿来了一小瓶药丸,说是专门用来解酒的,之前还奇怪,殿下不善饮酒,平日滴酒不沾,也不知道那姓顾的准备这玩意儿有什么用,现在才反应过来,急忙从怀中掏出来,将药丸给他喂下。

胃里的灼烧感逐渐减轻,裴言澈长出了一口气,回到住所,便一头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到底是换了地方,即便喝了酒也总是不能安寐,辗转反侧一夜。

此后的两个月,二皇子有事儿没事儿就拉着裴言澈喝酒,赏曲,美其名曰是兄弟之间重逢叙旧,可实际每一次都是言行上极尽奚落与嘲讽,不将裴言澈灌得烂醉绝不罢休。

本就是不善酒力的人,流水般的烈酒下肚,便时不时腹痛,疼起来时冷汗直流,咬牙隐忍,但却从不缺席,任谁来敬酒都很坦然地接受,从无偏颇。

久而久之,二皇子手下的臣属也都对他另眼相待,不再刻意为难,二皇子也渐渐对戏弄他这件事失去了兴致。

直至四月初,甘隆的旧疾再度复发,裴言澈只得向二皇子提起召请医师来为甘隆看病的事,二皇子这才做恍然的模样,宣召顾九盈进宫。

听见内侍通禀医师到了,裴言澈立马坐起来,大有鲤鱼打挺般的精神:“还不快叫他进来!”

传话的内侍吓了一跳,不过也只把这归结为能给甘隆看病的喜悦,并没有多想。

不出所料,顾九盈低垂着头走了进来,屈身行礼,行止之间鸦青色的长袍漾起波浪般的纹路,柔软的长发垂挡在脸侧,很是端庄恭敬:“顾九盈见过三殿下。”

两月不见,他早已思之如狂,如今再度相逢,一直紧锁的心门好像被冲撞开来,他努力保持着镇定,颔首叫她起身,又挥退了伺候的内侍。

直到殿门,重新关上,他才衣带携风从床榻上走下来,将顾九盈一把拥住:“阿九”

这是二皇子的行宫中,总要有些顾忌,顾九盈想要推开他,可撇头见他泪眼汪汪:“阿九我昨夜好难受,怎么都睡不着,要不是借着甘隆探病的借口见你一面,我真怕自己熬不过去。”

“二皇兄明知道我不胜酒力,还故意派了人专门灌我烈酒喝,胃里都像是着火了。”

听他委屈巴巴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顾九盈心里忍不住便怜惜起来,他原本能够听甘隆的在徐州待着,就算吃些苦,受些罪,至少不会像如今屈居在他人屋檐下,受尽委屈,无人可说。

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脊背,予以安抚,没有注意到裴言澈的眼底华光流转,嘴角微勾。

“还难受吗?”顾九盈问他:“清雪给你带的解酒药吃了吗?”

顾九盈点点头:“吃了便好多了。”边说着边拉着她绕到内殿:“阿九,你陪我坐一会儿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