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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驻江州后,裴言澈成为了玉宸宫的新主人,说起来二皇子也是倒霉,耗尽人力、物力、财力建起来的宫殿,只住了不到半年就拱手让人,白白给他人做嫁衣,估计在这个时候,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裴言澈在玉宸宫给顾九盈安排寝殿,可顾九盈却并不想住进去,她太清楚一旦住进去意味着什么,她生性自由懒散惯了,不想被框在那四方的格子里,还是回到了府里。
这段时间她不在,顺安也将府里打点得井井有条。听说她回来,早早就在府中披红挂彩,一副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
顾九盈走下马车,门口已经站着人,是谢锦韵。几日不见,本以为他不告而别,没想到竟然一直在宅子中等着她。只要有人等,就会有回家的感觉,心里不由得一暖。
“兄长,多谢你。”
谢锦韵眼神里的亮光有一瞬间的黯淡,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不管怎么样,顾九盈还是心存感激的。
府里已经提早备好了饭菜,顺安在前面引着两人一道走进去,空寂了许久的府邸,因为主人的回来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就连向来言语不多的顺安都罕见地主动开始向顾九盈交代最近府里发生的事。
在她刚被挟持之后,二皇子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甚至已经派人将顾府包围了,幸好有谢锦韵向萧桓建议,叫他立马从西南调集一批打造好的武器来安抚二皇子,二皇子才终于肯相信顾九盈是被迫的,即使身在敌营也没有将西南的矿山底细交给裴言澈,保得全府上下的平安。
顾九盈愣了愣,看向谢锦韵,他微微一笑道:“那批武器没有炼好。”
怪不得攻上江州城墙时,城内的十万大军再无力反攻之力,节节败退,原来是这个缘故。
“萧桓呢?”顾九盈最关心的无疑是自己这位东家,二皇子战败后一定会发现武器有问题,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走了,在交了兵器之后,他便以西南矿山出了问题为由,逃跑了。”
顾九盈会心一笑,就知道这家伙不会坐以待毙,能配合谢锦韵办这么损的一招,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手。
“他托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谢锦韵从袖兜中掏出信递过来。
信件上盖着萧家特制的密戳,要是谢锦韵有心想看,定会留下拆开的痕迹,可现在看来完好无损,顾九盈也不刻意避讳他,直接拆开看了。信读完,眼里映出一些笑意,谢锦韵疑惑道:“说了些什么,叫你这么开心?”
“没什么,就是耳提面命叫我不要忘记在裴言澈面前详述他的功劳,萧家可不是会做赔钱买卖的。”
两人一道走进花厅,这里紧挨着池塘,后面又有假山挡风,一边赏秋月,一边吃饭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在军中时,福贵在清雪的介绍下认识了不少功夫好的护卫,顾九盈想着他也长大了不能再整日跟着自己晃荡,于是将他送到唐河手底下当差,留在了玉宸宫没出来。
府里就剩下顾九盈和谢锦韵两人,月下对坐,带着秋意的晚风将池塘吹起一片涟漪,池塘水面的荷花已经凋零,只剩下空然傲立的花枝。顾九盈有些遗憾地错过了荷花盛开时的景色。
谢锦韵道:“一年复一年,四季流转,景色永远看不完,你若想看,明年我们一起看。”
顾九盈笑了笑:“明年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到时候再说吧。”
她是吃一堑长一智的性格,经历一次背叛之后,就不会再轻易许诺,谢锦韵端起酒杯掩去唇角流露出的寂寥,转头望向天上的一轮弯月。
“兄长是想好要留下来了吗?”顾九盈看着他的侧脸认真问。
谢锦韵颔首:“我说过,我会护着你,便哪儿都不会去。”
顾九盈笑了,打趣道:“兄长对我这么好,我该找机会好好报答你才是。”
“怎么报答?”
本是一句玩笑话,放在平日谢锦韵定会一笑了之,可今天他却格外认真,深邃的眸中有微醺的醉意,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醉着,还是醒着,深陷于思绪里的执着,笑道重复:“你会怎么报答我?”
顾九盈的心悬停了一下,愣了片刻,以同样的玩笑道:“兄长想我怎么报答?”
谢锦韵紧盯着她,心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咆哮着,嘶喊着,呼之欲出。可对上那双清亮的目光,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带有几分慌乱的移开了视线:“不要什么报答,只盼着你能一世平安。”
不知为何,在刚才那一瞬间,顾九盈心里生出一丝期待。
幸好也是转瞬间便平复了,她握着酒杯调侃道:“别的我不敢保证,这一点,兄长放心,我惜命得很。”
两人许久没有这样对坐谈心,来往几杯酒下肚,顾九盈就开始醉意上头,时而抱着凉亭木柱,振臂高呼,时而又扯着嗓子引吭高歌,时而又拉着谢锦韵的哥长哥短,说些幼时被狗咬,翻墙挂裤裆的糗事。
以她的酒品,身边要是没有人照料,烂醉如泥后能将自己所有的糗事像倒豆子一般全都如数家珍地吐露出来。
前世在部队,每逢这个时候,谢锦韵就会赶紧捂住她的嘴,将她从席上带走。
可现在四下无人,他也不拦着,听她痛哭流涕地讲述着自己早已听过无数遍的往事,时不时点着头表示自己在听着,说到关键处,他还会耐心地问:“然后呢?“
有这样一位聆听者,顾九盈越发受到鼓舞,醉醺醺地道:“兄长,悄悄告诉你,我从前喜欢过一个人,只可惜人家不喜欢我,只把我当妹妹。”
谢锦韵顿时愣住,他努力平稳着语调道:“那人是谁?为什么会觉得不喜欢你?”
顾九盈含含糊糊道:“我们一块儿摸爬滚打,枪林弹雨,我跟个男人似的,他当然不会喜欢我,他喜欢那种一说话就像是能让人置身于江南的小姑娘。”
“他是谁?”谢锦韵谨慎而又试探地问询。
可回答他的只有寂寥的晚风和顾九盈酣睡中咕哝不清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