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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盈神色瞬间冷下去,眸光晦暗似乎要将她的理智吞没,她紧盯着徐婉清,却见对方笑意和善,可眼底却透着高高在上,好像这一杯酒就能赔了一条性命,好像此次为了救她而折损的人,命该如此一般。
短短瞬间,像是拉长到了千年。
就在众人将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顾九盈蓦然笑了,神情松怠,她接过酒樽,垂眸看着清澈的酒液:“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有什么资格承这份谢意呢?”
她反手,酒樽倾倒,酒水如线,淋漓到案上,飞溅起无数水珠,溅湿了徐婉清崭新的衣裙,她踉跄向后退一步,花容失色。
一樽酒倒尽,在徐涛发怒前,顾九盈后知后觉般啧了一声:“失礼了,徐姑娘不要见怪,在下告退。”
身后的目光有愧疚,有愤恨,有羞恼,顾九盈却一概不管,走出军帐的瞬间,明晃晃的阳光似乎要将她的双目刺瞎,她望着军营,入目处处都是福贵的身影,他永远都精气十足,上蹿下跳地唤着九哥,一时间陷入怅惘,胸腔中淤堵成一团,却流不出泪来。
眼前忽然投下一道高大的阴影,顾九盈抬起头,看着来人,愣怔半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兄长。”
谢锦韵点点头,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涌上无限的怜惜,他没说话,牵着她的手走出军营。
而营帐里一人追出来,却只能远远看着,伫立成了一尊雕塑。
七月的天,就像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乌云赶走柔和的阳光,沉沉压下来,不多时就下起了雨。
顾九盈漫无目的在云中城游荡,雨水落到城中河里,溅起了大大小小的水花,无数波纹如花般绽放。
谢锦韵持伞给她挡住细密的雨丝,自己身上却已经被淋湿大半。
隔着重重雨幕,顾九盈的声音缥缈的传来:“我在这世上无亲无故,那孩子从红石村就跟着我,他与他的母亲都是这世上待我极好的人,我遇到的值得珍视的人不多,尤其初来乍到防备心慎重,总是旁人向我许了十分好处,我才能回报上一二,他们却从不计较。”
“我说过要将那孩子带出来长本事,功成名就的回家,现在却害得他丢了性命”
“不是你的错。”谢锦韵声音艰涩地安慰。
顾九盈迟迟没有言语,直到天色渐暗,携着雨丝的冷风将她吹醒,顾九盈像是才回过神,疑惑道:“不是我的错,那是谁的错呢?”
她好像是真的很疑惑,转过身被雨水打湿的碎发紧贴在脸颊上,唇色浅淡:“军中那么多好手,为什么徐涛会偏偏选中福贵呢?福贵的武功并不算好,卓涅只是看中他有潜力才留他在身边做亲卫。”
“他今年不过十多岁,在他们这种沙场老将中根本就是个愣头青,救亲眷这种事关系重大,徐涛该找的身经百战的将士,怎么会选中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
顾九盈像是陷在了重重迷雾中,一层又一层的疑惑将她笼罩,就算是跳出眼前这个总有下一个等着她,看不破,走不出。
这场雨下得又急又凶,后半夜顾九盈就发起了高烧,她向来体魄强健,鲜少生病,一病起来却是来势汹汹,好像置身于一个滚烫的火炉中,迷迷糊糊睁开眼,床边坐着一个人,呢喃着叫了声兄长。
那人凑近了些,嗯了一声。
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再度陷入黑暗的炙烤中,意识尚还清楚,朦胧间听到谢温的声音徐徐传来:“韵儿,马上就要起兵戈这一次,现在父仇也已经报了,你必须听我的,回谢家,你的身子不能再耽搁了。”
“世伯,我要是走了,小九”
“你只有有命在才能陪得了她,要是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小九不小九的,这里我会安排族中弟子照应,你要是再推辞贻误了病情,我就将你的身体状况全都告诉那丫头,叫她来帮你做决断!”
谢锦韵的声音带着沉怒:“世伯!”
“你自己看着办吧!”
激烈的争执声好像从远古传来,顾九盈虽是听了只言片语,却已是心惊胆寒,兄长是得了什么病了吗?她想要睁开眼问清楚,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只能徒劳地陷入浓稠无边的忧思之中。
甘府中
烛火摇晃,在墙壁上映出两道被拉长的身影,气氛诡异又凝重。
“大人,今日席上那个姓顾的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曹爽忐忑地看着案前坐着的甘隆,他从前并不将顾九盈这个女子放在眼里,只是觉得他仗着王上的偏爱行事恣意不羁,没有半点儿闺中女子的教养。
没想到昨日在席上的话生生将他吓了一跳,裴言浔可是堂堂二皇子,就算是争权失败落魄了但余威尚在,就是借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着呲牙,没想到,顾九盈竟然就因为昔日的积怨,一言不发干脆利索地将人杀了,他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为了她兄长的声誉,她就敢杀人,那要是他弟弟的一条命呢?
曹爽不敢深思,感觉背后冷汗都下来了,思来想去都觉得心底不安,大半夜就跑了跟甘隆讨主意。
“慌什么?”甘隆目光冷瑟,这个曹爽聪明是聪明,但胆子实在是小,一点事都扛不住:“她要是想报仇,自然会把这笔账记在徐涛的头上,是徐涛去大营亲点的人手,与咱们何关。”
曹爽忐忑道:“可这件事终究是咱们授意萧柔,叫她传话叫徐涛挑的人啊。这件事本就是九死一生,要是叫顾九盈知道咱们将她的弟弟推上了绝路,咱们哪还有活路!”
“住口!”甘隆一拍桌子,将曹爽的话堵住,他警惕地向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才道:“王上眼看大事将成,这个顾九盈诡计多端,断断留不得,她将身边那小子送到军营中,摆明了就是与卓涅联手,想要合力对付咱们,只有剪除掉他们二人之间的维系,才能保得以后太平。”
他伏近身子,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个人知道,只要你不多嘴,这件事就是一个意外,明白了吗?”
曹爽刚要点头。
忽然房门,吱嘎一声响,寂静的雨夜中,这声突兀的动静叫屋中两人瞬间头皮发麻,甘隆沉声看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