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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化”历,西凉28年,盛夏,龙脊山,迟暮。
昏暗的密林中,人影穿梭,喊杀声此起彼伏,渐行渐近。
“你们护着夫人走!其他人随我断后!”中年的黄袍男子大喝一声,满是血污的脸上泛起狰狞而决绝的神色,跟同行的十多个家臣和侍从脚步急停,扭身回望,手中滴着鲜血的刀剑微微颤抖。
他叫公孙明,是帝元时代的最后一位黄帝公孙庭的重孙,现任公孙氏族的族长。他身躯雄壮,头戴紫檀冠,身穿暗黄色的锦袍,高大挺拔,英武不凡。
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剑,鲜血沿着剑刃滑落剑尖,但剑身却不染纤毫,灵性丰沛,一眼非凡。
虽然从脸上到身上处处溅着血迹,但丝毫不露颓丧,反而更添坚毅勇猛之气。
“夫君!你我夫妻生同眠死同穴,我绝不会留你一人!”
“夫人!他们想杀的是我,你们自己走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休要迟疑,带阳儿走!万万保住……我黄土一族这最后一点血脉!”
看着襁褓中那稚嫩的婴儿脸庞,他这铮铮铁汉的眼里,闪动着丝丝柔情。那目光里有不舍、慈爱,还有悲悯与祝愿。
“我的儿,你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只要活着……就好……”心里喃喃想道。
孩儿一脸蒙圈,睁着乌溜溜的小眼睛,懵懂地望着他,心里反反复复只想着一件事,“云晓呢?她在哪?如果我真的穿越重生,她呢?她会不会也穿了??”
拧着小脑袋急忙左右看了看,除了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和一对近在咫尺的丰胸,其他啥也没有。“她会不会也到这个世界来了?”心里止不住地想。
“夫君!”夫人一身紫色长裙,发髻高盘,斜插一根黄玉发簪,面如温玉,身似杨柳,颇具大家闺秀的风范。脸上泪痕斑驳,却掩盖不了秀美姿颜,坚定无比道:“你若身死,我绝不独活!”
说罢咬了咬牙,在三个高大侍从的护卫下,沿着崎岖蜿蜒的山道,一路向着山顶而去。
公孙明目送她远去,泪光闪闪的眼眸中,满是柔情与爱恋。下一刻又转向山下的方向,目光变得冷厉凶煞,凝神戒备。
路途颠簸,王济在夫人怀里左摇右晃,隔夜奶都快吐了出来。山下隐隐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嘶喊声,但他一点也听不到,脑子里始终回想着那个念头,“云晓呢?云晓,你在哪?我们说好生生世世在一起,你会到这个世界来么?我能不能再遇见你……”
“呃……”禁不住颠簸,隔夜奶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阳儿,我可怜的孩子,你忍一忍。”夫人一边匆匆奔逃,一边泪如雨下。
“云晓……你在哪……”他依然只惦记着心爱的妻子,对糊在嘴巴和脖子里的奶水恍若不觉。
“滴答。”一滴滚烫的泪水滴在他脸颊上,丝丝热意顺着冰凉的脸颊渗进心里。
他总算回过点神,痴痴仰望着惊恐交加,模样颇有些狼狈的夫人,“这应该是……我现在的老妈了……她长得真漂亮……”
“这么说,刚刚那男人……就是我老爸了?”他紧接着想道。
“这是在干嘛?好像……在被人追杀?有人要杀我老爸?!”心里接着又是一惊。
将心爱的妻子暂且搁置一旁,他吃力地扭动脑袋,将自己上下打量一眼,扭了扭胳膊,抬了抬腿,“嗯,腿脚有点力气,眼睛也看得清楚,至少得有半岁了。”如是想道。
“日了狗了,这叫怎么回事……”心里暗骂一句,突然又想到弥留之际,那个在耳边响起的话音,“命运交汇?啥玩意?我这一世的命运就是生来被人追着砍??”不禁长长吁了口气。
“小少爷真是勇敢,一路上不哭不闹,好生乖巧。”侍从里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满目慈祥地望了夫人怀里的婴儿一眼,老眼之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王济无声叹了口气,“废话,三十多岁的老baby,哭才见鬼了。”
几人对龙脊山的地形很熟,一路左拐右绕,很快就来到山顶。四周绿树成荫,草木茂盛,他们匆匆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旁边乱石遍布,轻易不会被发现。
山下的打斗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夫人紧咬唇瓣,泪眼潸然,身躯止不住地颤抖。王济静静地躺在她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里不由涌起一丝温情。
他自幼丧父,母亲改嫁,四岁就被送到了孤儿院。爷爷奶奶早早病逝,母亲从没到孤儿院看过他,他对父母的概念非常模糊。这一份缺失了几十年的亲子之情,在这一刻,好像在他心里又重新萌芽。
“至少我这一世的老爸老妈……很爱我……”夫人的眼泪点点滴落,不知怎的,他的小眼睛里也湿润了。
远处的打斗仍在持续,但细细听,声音变弱了很多,直到一声闷哼之后,打斗声终于停止。夫人的心猛地一沉,王济的心也是一沉。
“老爷!”三个侍从急怒难当,直想冲出去查看情况。
夫人一把抓住那白发老者的手腕,急道:“牙叔!你别去!你躲去另一边,情况不对就从另一边下山,把追兵引开,绝不能让他们找到阳儿!”
“好!”牙叔按吩咐猫着腰,悄悄潜去了不远处的另一处路口附近躲了起来。另外两人则提着长剑,冲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
夫人左右四顾,飞快思索,接着匆匆去到山顶的悬崖边上,那里长着茂盛的花草,足有一人高。她屈身坐在地上,快速拉开胸前的衣衫,将甘美的乳汁送到婴儿嘴边,“我的孩儿,快快吃,吃饱了切莫哭闹,切莫出声,乖乖睡一觉,睡醒了……就什么都过去了。”
“这怕是娘亲……最后一次喂你了。”晶莹的泪珠簌簌落下,她满目悲凉地仰望天空,喃喃哀求着,“苍天庇佑,我愿身赴十八重无间地狱,受尽苦难,只求众神明护佑我儿,度过此劫!”
“我不会哭的,不会出声的,放心吧,娘……”王济的小眼当中满是泪水。
祷告完,夫人低下头,正与他四目相对。从那稚嫩的小眼睛里,她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情,凄凉的内心流过一道暖流,“我的孩儿,上天让我们结下这母子之缘,却为何不肯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她附下身子,在他额前轻轻一吻。
“娘……”就在这时,他竟神奇地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叫唤。
夫人喜出望外,内心如潮涌动,眼泪更是如雨点一样落了下来,“孩子,我的好孩子……”
这时,远处隐隐响起两声惨呼。夫人神色一凛,心中一沉,无尽的绝望在脸上涌现出来。
“孩子,不管你明不明白娘亲在说什么,你记住,你是黄帝公孙庭第五代嫡系子孙,你叫公孙启阳,你父亲是土邺族长公孙明。今有贼人内外勾结,残杀族胞,你是仅存的黄帝血脉!”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两张叠好的绢帛,和一块泛着黄色莹光的玉石,匆匆塞进了襁褓之中,然后将孩儿在草丛中小心放好,悲声泣道:“孩子,你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接着伸出手指,在地上沾染了一点黄土,点在婴儿的眉心,凛声说道:“记住!黄土尤在,公孙不亡!!”说完就起身朝那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娘!!”王济在心里疯狂地呐喊着,泪水如决堤的江河一样滚滚流下,但稚嫩的小嘴却紧紧闭住,连呼吸都极度小心翼翼。
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徐徐的微风,带着远处说话的声音,隐隐飘了过来。他极力歪着脑袋,透过草丛的缝隙,远远地观望着。
“百里!龙越!你们竟勾结外贼,残害同袍,简直猪狗不如!”夫人指着对面缓缓走来的人群,厉声骂道。
那群人为首的有四人,中间两人年过中旬,身形健朗,英姿勃发,看着气度不凡。左侧一人高大威武,身着铠甲,眼睛里泛着碧绿的光芒,凶相毕露。
右侧则是个妖娆艳丽的女人,身着轻薄的粉色长裙,青丝如瀑,曲线毕露,眼睛里闪动着紫色的幽光。一只洁白的手掌从背后一撩,竟将一根粗长的狐狸尾巴握在手里,随意把玩。
“我日!这是些什么玩意!?狐狸精?”王济看得大吃一惊,前世他没少给云晓买狐裘包包,一眼就认出那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