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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山野虽然嘴上说着“雨林漂流不过如”, 但不适的身体还是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他趴在雨林漂流旁边的排水沟上半晌才面色苍白地直起身,抹了把额上细密的汗,拧开手边放着的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 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这才慢慢消失了。 属实是要吐了。 其实前半程的害怕是源于未知,后半程怕倒是不怕了,就是有没适应这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楚山野觉得自己应该是晕船。 他刚直起身准备活动活动四肢,恰好看见顾轻言拿着洗出来的照片了过来,连忙一改刚才的面如菜色,靠在一边的栏杆上假装低头看手机。 “照片洗出来了,一张25两张45,他怎么不去抢?” 顾轻言原本看见洗照片的价位后就想转身人,但在人之前忽然瞥到了两人照片上的动作, 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要的脚步, 到底还是当了那个冤大头洗了照片。 楚山野接过照片,原本以为拍下来的画面是自己揣着心思摆出的借位动作, 却发现居然不是, 而是自己在顾轻言身边吓到模糊的那张。 “他不给你选一选吗?” 楚山野捏着那张照片,挺嫌弃的, 但又不能把嫌弃说出口,能善意地提醒顾轻言:“现在去应该还能让他给你换一张?” “换不了了,”顾轻言说,“我刚才挑了半天,除了这张以外其他是虚的, 动作看不清。” 楚山野“哎”了一声,挠了挠头发:“行吧行吧, 就不该指望他们那个破相机拍出什么好照片。” 他话是这么说的,但动作却诚实地将那张照片塞进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包里, 转头问道:“你还想玩什么?” “有累了,”顾轻言说,“随便逛逛吧。” 楚山野不疑有他,转身在了顾轻言前面。 顾轻言松了口气,刚才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这才悄悄拿到身前。 其实在洗照片他一没忍住,选了两张照片45块的坑钱套餐。 在之前顾轻言也去过一些提供拍照服务的景,拍摄免费,但是洗照片一张比一张贵。他对这种活动没兴趣,可楚皓却不知为特别热衷,每次拉着顾轻言拍照,甚至还想把照片洗出来,话里话外等着顾轻言拿钱。 顾轻言虽然对他有恋爱滤镜,但到底也没傻到那个地步,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楚皓每次张嘴闭嘴地阴阳怪气他,他就当没听见,自己玩自己的。 可不知为,这次他忽然就想把照片洗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和楚山野出来玩开心,又或许因为某张照片上对的动作实在 顾轻言垂眸看向自己手中刚才藏起来的照片,心跳有快。 照片中的自己正笑得开心,而身侧的人眸中满是难掩的惊讶,贴着他微微侧过脸,好像要吻他,或是刚刚吻过他。而在雨衣交叠的部分,两人的十指正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他捏着照片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下,不自觉地捏紧了相纸。 或许在别人眼里,这张照片中的两个人和一对情侣没有差别。 楚山野对他的态度似乎经明确了,是没有明说出来而。顾轻言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有些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 可能是因为上一段糟糕的感情,经磨灭了他对“爱情”的大半幻想与渴望。 前几年还谈恋爱的候,他对楚皓一直有一种所谓的“初恋滤镜”或是“竹马滤镜”,对的哪些行为让他觉得不舒服,顾轻言也因为这所谓的滤镜对他一忍忍。 顾轻言对爱情的底线有一条,就是忠诚。他自的家和父母的相处模式让他觉得忠诚是爱情的必需品,法容下第三人的感情。 楚皓刚开始确实表现得忠心,这样那样的缺他忍了,唯独变心这一条他忍不了,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上一段感情中顾轻言是主动的那个,甚至有几次主动得他现在想起来后悔,所以这一次他不会轻易主动做些什么,除非对给了他多多的安全感,不然他宁可跑掉也不会让自己受伤第二次。 可这张照片拍得实在太好了,就好像他们真的在谈恋爱一样。 顾轻言叹了口气,将照片收进自己的口袋里,决定就当做是一个美好的忆封存起来。 楚山野往前出一段距离才发现顾轻言没跟上,于是停下来站在路边等人,恰好遇见了杜兴贤和童然。 ngu的上辅不知道
去哪浪了,这会儿头发和衣服乱七八糟的,甚至半边身子湿透了,看见楚山野后兴高采烈地了个招呼:“呦,队长!” 楚山野有些嫌弃地量了下他俩:“你们头发怎么和被狗啃了一样?” “我靠,太刺激了,”杜兴贤说,“你这种人不可能去玩水上大摆锤的,我说了你也不懂那种刺激的感觉。” 楚山野撇了撇嘴:“别以为就你能玩,闹得好像谁不能似的。” 杜兴贤听了他的话后有些惊讶:“哦?话怎讲?” “没什么。” 楚山野摸了下自己脑后扎着的揪揪,语气轻描淡写:“也不过就是刚从雨林漂流出来而。” “你去玩雨林漂流了?”杜兴贤瞪大了眼睛,“我俩正准备去呢,刺激吗?你吐了没?” 楚山野“啧”了一声,抬腿踹了他一脚:“你问得这是什么话?当然没吐,你以为我那么脆弱吗?” 他说完后轻咳一声,假装若其事道:“刺不刺激这个么哎,也就那样吧,没什么好玩的,幼稚。” 童然看着他啧啧称奇。 之前有一次他们团建去了s市的迪士尼乐园。迪士尼里面的项目本来大多是给朋友设计的,唯一一个称得上“刺激”的算是创极速光轮。杜兴贤和童然对这个项目特别感兴趣,拉着楚山野要去玩,没想到楚山野刚开始还不乐意,说他太幼稚了,最后被几个人好说歹说才劝了上去,下来的候还脸色差地骂骂咧咧。 后来他们私下分析,楚山野可能是害怕,但是碍着面子不好说,是戴着个口罩故作高贵冷艳地站在一边罢了,实际上心里说不好正在瑟瑟发抖,简直弱可怜又助。 顾轻言追上楚山野恰好听见了他说的那句“也就那样吧”,没忍住笑了出来。 “学霸,你也在啊?” 杜兴贤对他招了招手:“今天玩得好吗?” “玩得挺好的,”顾轻言看着楚山野眼中演出来的不屑,忽然就特别想逗逗他,“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呢?” “聊雨林漂流。” 杜兴贤见顾轻言问,兴致勃勃地给他讲:“学霸你知道吗?之前我们一起去迪士尼的候他连‘矮人矿车’不敢上去,更别提创极速光轮了,是兄弟几个把他抬上去的。” 顾轻言扬起眉看了楚山野一眼:“真的吗?之前倒是没看出来。” “他可会装了,别人以为他是高冷,但大家知道队长有候怂得厉害,”杜兴贤知道有顾轻言在自己就不会有性命危险,嬉皮笑脸地躲在顾轻言身后,“刚才听他说玩了雨林漂流我俩挺惊讶的,不会也是你把他拽上去的吧?” 杜兴贤说了“也”。 顾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看了楚山野一眼,却发现偶像包袱的弟弟正歪着头看向别处,但耳朵尖却是红的。 果然是个别扭弟弟。 还是那个又别扭又不愿意示弱的怪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楚山野听了杜兴贤问的话后有些警觉地抬眸,似乎生怕顾轻言说些戳破他拙劣伪装的话,却没想到那人温温柔柔道:“没有啊,他比我还积极,是先去检票口排队的呢。” 童然和杜兴贤听了他说的话后,目光中露出了几分惊讶。 楚山野眉心微动,半晌后“嘁”了一声,直起身到顾轻言身边:“啦,不是说要去逛?” 顾轻言了头,来得及和两人说了声“见”,就被楚山野拽着往游乐园的中央大街去。 出一段距离后他才终于放开了顾轻言的衣袖,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石块,声说:“你怎么不和他们说实话?” “你想我说实话吗?” 穿着玩偶衣服的工作人员路过两人身旁,非要从自己手臂上挎着的花篮里拿出一朵花送给楚山野。 楚山野接过那朵花,顺手给了顾轻言,耸了耸肩:“随便咯,就是没想到你会为了我撒谎。还记得高中那一次吗?你非要和我爸说实话,可把我害惨了。” 顾轻言捏着那枝花细长的茎,闻言眉心蹙了下:“哪次?我怎么不记得了?” 候顾轻言是整栋楼公认的好孩子,不翘课不玩游戏不和家长顶嘴,甚至不撒谎。家长们也信任他,甚至楚家的爸妈信他胜过信楚皓。 楚山野刚上高一那年的冬天,顾轻言在学校帮老师录成绩,一直忙到晚上九多才结束。其他的同学早就结束晚自习家了,而他要一个人穿过一条从学校家的路。 顾轻言平晚上这条路就心里怵,
今天路上有他一个人,他更害怕了,正要加快脚步向前,却忽地听见旁边一条岔路上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靠,就一个破猫你有病啊?疼死我了。” “真语,老子本来是出来找乐子的,结果碰上你,真晦气。” “哎呀了了,烦的,好不容易找着的” 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声,似乎还有动物细微呜咽的声音响起。顾轻言原本不想管这个闲事,但心中莫名不安,在路口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拐了进去。 昏黄的路灯下,有一个人正靠墙坐着,听见脚步声后蓦地抬头,一双黑眸中倏地露出警惕的神色。 顾轻言撞上那双黑眸后怔了下,有些不可思议道:“楚山野?” 楚山野校服外衣似乎被扯坏了,拉链一半拉上去一半敞开,脸上青了一块,嘴角似乎被蹭破了,有一处不算明显的红肿。 他仰头看着顾轻言,咳了两声后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好学生怎么这个候才家?” 顾轻言听出他话里的火药味,但却顾不上埋怨对的阴阳怪气,弯下腰对他伸出手:“起来,我带你去把伤口消个毒。” 楚山野躲开他的手,恶声恶气道:“你不用管我,个架而,我又死不了。” 顾轻言伸手的动作在半空中顿了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邻家弟弟。 在他的印象中,楚山野顶多是叛逆了,不爱学习了,但从来没有发生过和别人架这种事。如果说前面那些在顾轻言心里算还能接受的缺,那么“架”在他眼中却是不可饶恕的。 他面上多了几分受伤的神色,轻声说:“你怎么可以架呢?你——” 话音还未落,一道奶声奶气的“喵呜”从楚山野的怀中响起。 楚山野的神色顿紧张起来,整个人的上半身倏地挺直,似乎生怕被顾轻言发现怀里藏着东西。 “什么声音?”顾轻言拧着眉看向他的怀中,“是猫吗?” 街边的路灯闪烁了下,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最后以楚山野投降告终。他长出了一口气,身子微微向后靠,将胸前一直护着的手拿开。 一猫头颤颤巍巍地从他怀中露出来,一双蓝色的眼睛滴滴溜溜转了转,带着好奇看向顾轻言,又轻轻地“咪”了一声,似乎在和他招呼。 顾轻言注意到猫伸出来的前爪上有烧焦的痕迹,想到刚才听见那几人说的话,这才恍然大悟。 楚山野应该是撞破有人在这里虐猫,于是和那些人了一架,把他们揍跑了,但因为受了伤,暂没什么力气把猫一起带。 “那你和我说谎干什么?”顾轻言有些哭笑不得,“你直接说他们虐猫所以才架不好吗?” 楚山野挠了挠脸颊,垂眸道:“那样就显得我太好了。” 我在你眼里合该是不好的。 如果他表现出哪怕万分之一的“可救”,顾轻言会试着伸手拽他一把,会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待他好,可他不敢受这份好。 他没有足够的好报给顾轻言,能用最笨的法不让顾轻言对他太好。 顾轻言没听懂他说的话:“嗯?什么?” “没什么。” 楚山野单手撑着地,忍着身上被人踹了好几脚的痛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前趔趄了一步才稳住身子:“没什么事我先了。” “你想去哪?”顾轻言没好气道,“跟我去药房。” 附近有一条街上的宠物医院还没开门,他们恰好是最后带猫来看病的人。护士和医生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甚至还给楚山野提供了绷带和碘伏。 顾轻言用棉签蘸着碘伏给楚山野上药,也不管人疼得龇牙咧嘴,冷酷情地用棉签往他的伤口上按。 “猫就交给医院了,”他说,“我经垫付了医药费,治好后护士会安排领养,你就别操心了。” 楚山野两条眉毛疼得要在眼睛上架,却还是忍不住道:“我会还你钱的,嘶——” 顾轻言落在他伤口上的棉签停顿了片刻,蹙眉:“还什么还?我有奖学金,管好你自己。” 楚山野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去。 伤口处理完后,他总算看起来不那么惨了。两人站在宠物医院门口,顾轻言喊了辆出租车来。 等车,楚山野忽然开口:“如果我爸问你我伤怎么来的,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顾轻言知道他在赌气,于是轻声
道:“我不会说你和别人架的。” 虽然架在他眼中是罪可赦的事,但楚山野却是为了救下猫架,这是不一样的。 楚山野抄在口袋里的指尖蜷缩了下,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目光,却掩盖不住句尾扬起的声调:“随便你。” 他当真的相信顾轻言不会告诉他家长自己架了,特别信任对,却没想到过了几天家后,楚父拎着鸡毛掸子站在门口等他,一张脸几乎黑成了锅底。 那天楚山野因为架挨了一顿揍,还没好的伤口雪上加霜,第二天险些没下得了床。 “不是我说的,”顾轻言轻声道,“我那几天没见过你爸爸。” 他的语气中掺杂了几分受伤,撩起眼皮看向楚山野:“你这么不信任我?” 楚山野触到他眸中的不快,心脏倏地一紧,有些后悔说刚才这件事了。 他有些手足措地抓住顾轻言的衣袖,磕磕巴巴道:“没有,有你和我知道这件事,我当脑袋不太好用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才以为,以为是你” 顾轻言看着他慌张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有没有可能是楚皓呢?” 楚皓? 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上学的候我放心不下你的伤,但又不好直接去找你,所以拜托楚皓给你带了瓶红花油,”顾轻言说,“估计他就是那个候知道的吧,红花油给你了吗?” 当然是没给的。 楚山野舌尖抵着齿根,忽地笑了。 “你笑什么?”顾轻言原本以为他会生气,却没想到楚山野原本阴沉的脸色莫名其妙放晴了。 楚山野摇摇头,拽了下顾轻言的衣袖:“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他郁结在胸口中这么长间的难过和怨气瞬间一扫而空,让他开心得路轻盈了不少,甚至握拳在空中挥了下,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从前他一直以为顾轻言讨厌他,甚至讨厌到不惜违背两人之间的约定也要在楚父那里告上一状,让他受尽皮肉之苦。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顾轻言不仅遵守了约定,第二天还关心他想给他送一瓶红花油。 那这件事他们两人没有错,错的有楚皓。 这个傻逼,当年怎么就没揍死他。 顾轻言看着他,犹豫道:“其实我” 他刚说了个开头,双唇却忽地被楚山野的食指抵住,做了个“嘘”的动作。 “说好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楚山野轻声说,“今天是我们出来玩,关的人等以后说。” 这句话中“关的人”显然意有所指,顾轻言好将自己的疑惑咽下去,跟着楚山野在这条满是商品摊位的街上随便逛了起来。 水上乐园一共分为几大区域,“雨林漂流”在雨林区,而水上摩天轮则在被称为“威尼斯水城”的区域,除了这两个以外最大的区域便是白天花车巡游和晚上放烟火的中央大街。 花车巡游在下午一开始,而这会儿经四多了,他们错过了花车,但还可以选择在中央大街找一个地观看晚上六的烟火表演。 “水上摩天轮看烟火表演视野是不是会更好一?”顾轻言问道,“我们要不要试着去排排队?” 楚山野正低头消息,听见他的话后摇摇头:“大家是这么想的,如果我没猜错,现在水上摩天轮下面应该经排满了人。” 他说着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伸了个懒腰:“别担心,我知道一个地环境好,视野绝佳。” 顾轻言不明所以地跟着他沿着中央大街继续向前,直到到了水上乐园围着的天蓝色栅栏旁边才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楚山野所说的“视野绝佳”的地? 顾轻言正疑惑地研究着眼前的天蓝色栏杆,却见楚山野径直沿着栅栏继续向前,了几步后转身向他招手:“来这里。” 这应该是水上乐园某个被废弃的门,旁边堆着一些被置换下来的器械与杂物。楚山野跨过地上这些废弃的钢铁和塑料,推开了那扇经有着斑斑锈迹的铁门,一条藏在杂草和灌木中的路出现在了顾轻言的眼前。 “沿着这条路往山上爬一段距离,有一座庙,”楚山野说着,随手拿起一根树枝替顾轻言扫开挡在面前的杂草,“庙的位置比较高,里面的住持人好,我之前正门来过几次,是在这里看的烟火。” “你之前来过几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轻言敏锐地捕捉到
了他话中的信息:“这么偏僻的地,你来做什么?” “我” 楚山野垂眸,轻声道:“心里不静,所以来散散心。” 他不清楚自己那位好哥哥是否知道他对顾轻言那些不可明说的心思,但对总会在ngu要比赛的前夕给他发些关紧要的消息,这些消息的中心思想一定是和顾轻言秀恩爱。 今天秀顾轻言给自己买的钥匙扣,明天秀带顾轻言双排的战绩,后天则发来一张顾轻言趴在桌上的睡颜。 楚皓就像一个坐拥宝库的富豪,什么有,什么不缺,随手散出来东西可怜可怜楚山野。而楚山野有一张多年前偷拍的劣质相片,如同穷人家孩子唯一能够珍惜的玩具。 那会儿他在微信上表现得好,毫破绽,全是赞美和恭维楚皓的话,可这份稳定的情绪能支撑着他比完赛,之后晚上一次又一次地失眠,眼睁睁地看着天黑了又亮,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肉。 在某个失眠的晚上,他沿着山路一直向上,突发奇想地想看看x市的日出,意间在半山腰的地发现了这座庙。 庙中住持的发须长,慈眉善目地坐在了一盏青灯的大雄宝殿中礼佛。楚山野有些踟蹰不定地在门口转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扰他悄悄掉,却听见住持喊他:“这么晚了,要去处?” 楚山野答不出,住持也不勉强,让他抽了一支签,上面画着崇山叠嶂,而一个人正拄着拐杖站在漫天桃花外,看见了村庄人家的一角炊烟。 签上写着一句诗:“山水复疑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楚山野自诩是个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神神鬼鬼这一套,总觉得住持想骗他钱算命,也没把签文当事。是庙中清净,他原本烦躁不安的心竟在处慢慢平静下来,于是往后要一想不通什么事,他愿意爬山上来坐坐。 “你总来寺庙,不会哪天看破红尘出家了吧?”顾轻言问道。 这会儿他们经爬上了半山腰,能看见寺庙的一角庙檐了。 一不知名的虫子忽地从前面飞过,吓得楚山野往后缩了下,“啧”了一声:“怎么可能啊。” “我心里住了人,”他声音轻,意有所指地看了顾轻言一眼,“佛祖说我心不诚,不要我。” 一轮夕阳经在城市的高楼后缓缓下坠,远的天空弥漫着夏日特有的薄雾,土橙色的,像是积了灰尘的厚厚的挡风玻璃。 寺院中敲过晚钟,一些来礼佛的香客沿着石阶下山,还有一部分香客则在一个窗口外排着队,手里拿着统一的纸碗。 “这是寺庙在放免费的斋饭,”楚山野说,“有素鸡素面还有豆腐,味道特别棒,每次来我得尝两口。” 顾轻言动了动鼻子,果然闻到了一股面香味。 一个光头和尚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袍匆匆而过,看见楚山野后倏地在原地立正,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楚山野也笑着礼,而后将顾轻言安顿在一张石桌前:“我去给你弄斋饭尝尝,一天没吃一顿正经饭。” 他说着匆匆赶去了队伍的尾巴排队,轻车熟路地从旁边拿了一个纸碗。 顾轻言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有出神。 楚山野好像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人越来越不一样了。 先前在他的忆中,楚山野一直像是一个扁平的纸片,上面贴着些所谓的标签—— 叛逆,养不熟,性格差,没人情味。 有的是楚家父母贴的,有的是楚皓贴的。他被动地接受了这一切,今天却第一次窥得标签之下的真相。 楚山野也是个会怕虫子,会怕刺激游乐设施,刚刚20岁的活生生的弟弟。 “在想什么呢?” 楚山野去而复返,将两个盛着素斋的碗心放在石桌上:“这个是豆腐,这个是素面,酱料帮你调好了,放了多辣。” 顾轻言用筷子搅拌了下酱汁,忽然开口道:“你和我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 “唔,怎么说?” 楚山野嘴急,被豆腐烫着了,这会儿五官有扭曲:“什么不一样啊?” “就是觉得” 顾轻言轻声说:“你好鲜活。” 楚山野乐了:“这是什么话,你就不鲜活了?” 他索性放下筷子,掰着手指给他数:“之前我觉得你就会死读书,好古板好聊,但是后来我知道你那么厉害,绩年年第一,比赛次次冠军,甚至网店也开得风生水起,会帮我虫子,玩刺激的游乐设施也不怕,这
不算‘鲜活’吗?” “顾轻言,你要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多一些,”楚山野说,“别总想着肯定别人,经常肯定一下自己更好。” 顾轻言搅拌素面的动作忽然顿了下,冥冥之中一直堵在心里的某个地像是倏地通畅了。 肯定一下自己吗? 他好像确实少,少去看自己得到了什么,而是被父母着去争取那些没得到的东西,反倒是让他越来越因为自我怀疑而不自信。 他慢慢将素面吃完,意外地发现这碗素面的味道确实不错,楚山野没有夸大其词。 楚山野比他先一步吃完了面和豆腐,说是要去找住持叙叙旧,让顾轻言一个人在寺庙里逛逛。顾轻言面对着人影渐少的古刹,有些拘谨地四处转了转,发现了一座恰好能看见水上乐园的亭子。 亭子古色古香,门口立着两尊石像,青面獠牙的像是要吓退不知好歹的闯入者,可它们的头顶被摸得光洁发亮,显然没镇住来礼佛的游客,人人路过想沾喜气。 而亭子四周的栏杆上则系着多红色的布条,上面写着许愿人的名字和愿望,随着暮色中的山风轻轻摆动着。 顾轻言弯下腰,逐个读起上面写着的字。 “xxx祝父母亲人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xxx要和笨蛋一辈子在一起!提前祝我们新婚快乐啦~” “xx今年考研一战上岸冲冲冲!” “替我的朋友xxx挂一个,祝她今年高考金榜题名,去想去的远吧~” “xxx想发财想发财想发财想疯了钱从四面八来!” 好多愿望。 求事业,求平安,求学业,求姻缘,求财运。 好多愿望。 顾轻言抬头,看见大雄宝殿前的香炉边正有几个游客正拿着香礼佛,虔诚地三叩首,嘴里正念念有词,似乎在像佛祖诉说自己的愿望。 大家好像有多多要许的愿望,而这些愿望又大多是自己难得到的,能将希望寄托于神佛,祈求那可能存在的神灵恰好能听见自己的呼唤。 可顾轻言之前从未来寺庙中发过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兴许是因为过去的他家庭幸福,恋情稳定,成绩优异,经拥有了太多常人梦寐以求的“幸福”,所以觉得没有什么好求的。 那现在呢? 顾轻言思索着这个问题,目光次落迎风飘动的红布条上,目光却蓦地顿住了。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楚山野。 楚山野也曾来寺庙中求过佛吗?他要求的是什么? 青训转正?ngu冠军?当选今年的fp选手? 顾轻言忽然特别好奇,慢慢上前几步,撩开了其他的红布条,露出被遮住的字: “楚山野希望顾轻言能每天开心幸福。” 顾轻言眨了下眼,还未把其他的红布条放下,却看见旁边又有一条写着楚山野名字的布条。 “楚山野希望顾轻言每天开心幸福。” “楚山野希望顾轻言每天开心幸福。” 楚山野每次用的笔不一样,有候是黑色的记号笔,有候是金色的水性笔,有候像是干脆直接用黑色碳素笔写的字,模模糊糊地氤氲开一大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他是怎么做到又心诚又心不诚的? 顾轻言一条条数下去,一共数出了36条楚山野写的和自己有关的心愿,从三年前的五月到三年后的五月,每个月一条,从缺席。 他抿着唇后退几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忽地从心底喷涌而出。 顾轻言似乎能看见楚山野伏在石桌边,在数个朝霞与暮色中认真地写完这一句句话,而后郑其事地挂在亭子边的栏杆上,让山风将他的愿望传递给九天之上的神明。 一双手忽地从背后伸出来,轻轻覆在他的双眼上。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在这里偷偷看别人的愿望啊?”楚山野吊儿郎当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哥,你可真是不地道。” 顾轻言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 “想知道我写了什么就来问我嘛,我现场说给你听。” 不远处的山脚下,水上乐园人声鼎沸,终于开始了今晚的第一轮烟火表演。 而楚山野贴在他耳边,在一片沸反盈天中一字一句地将自己复了三年的愿望说给他听。
> 他说:“楚山野希望顾轻言,每天开心幸福。” 这句话说完,遮在顾轻言眼上的手慢慢拿开。他下意识地睁开眼,恰巧看见今夜的第一朵烟花绽放在夜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