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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洁一心要报杀夫之仇,叫道:“多说什么?动手吧!”话声未毕,三柄飞刀刷刷刷接连向马寨主射去。马寨主链子双锤飞起,打落两柄飞刀,见第三柄来得更加劲急,直取胸口,双手一绷,双锤之间的铁链横在当胸,正好挡落飞刀,左锤一缩,右锤扑面打出。季洁身形灵动,矮身低头,双刀一招“旋风势”,直扑进怀。马寨主左锤飞出,消去这招。
这两人一动上手,苦慧挥戒刀直取裴启庆。裴启庆不避反迎,铁鞭横打,刀鞭相交,迸出星星火花。苦慧只觉手臂酸麻,刀锋已给打出个缺口。裴司珩舞刀奔向孟元泰。六人分作三对,在雪地里性命相扑。郑元康手执双拐,在旁掠阵,见苦慧不是裴启庆对手,叫道:“大师退下,让我来会会镇关东。”苦慧兀自恋战。郑元康跨上一步,右膀在苦慧肩头一撞。苦慧立足不住,跌出三步,破口骂道:“操你奶奶,你来撞老子!”忽觉金刃劈风,一刀向脑门劈来,忙缩头躲闪,却是裴司珩抽空砍了他一刀。苦慧吓出一身冷汗,惊怒之下,挺刀与孟元泰双斗裴司珩。
郑元康武功比师弟强得多,裴启庆铁鞭横扫,他竟硬接硬架,铁拐一立,铁鞭碰铁拐,当的一声大响。郑元康不动声色,右拐稍沉,拐头锁住敌人鞭身,左拐搂头盖落。裴启庆与他数招一过,已知遇到劲敌,抖擞精神,使开六合鞭法,单鞭斗双拐,猛砸狠打。
时候一长,郑元康渐占上风,裴启庆已是招架多,还手少。裴司珩以一敌二,更加形迫势蹙,心想眼前唯一指望,是马寨主速下杀手击毙季洁,将孟元泰接过,自己就能俟机杀了苦慧。但季洁也已瞧明白战局大势,只要自己尽力支撑,裴氏父子不免先后送命,当下只守不攻,双刀守得严密异常,马寨主双锤虽如狂风暴雨般连环进攻,却始终伤她不得。再拆数十招,季洁究是女流,愈来愈是力气不加,不住后避。马寨主踏步上前追击,突见季洁左刀一晃,露出老大空门,大喜之下,抢上一步,挥锤击落,蓦地里右足足底一虚,竟踏在孟元泰等先前藏身的土坑上。这坑大半仍被白雪淹没,激斗之际,未加留神,季洁有意引他过去。他这一足踏空,身子向前一跌,暗叫不好,待要跃起,季洁右刀疾砍,登时将他左肩卸落。
马寨主惨叫一声,晕了过去,季洁右手补上一刀,将他砍死在坑中。裴司珩听到马寨主叫声,情知不妙,但为孟元泰与苦慧两人缠住了,自顾不暇,不能分手救人。季洁喘了几口气,理一理鬓发,取出一块白布手帕包在头上,舞动双刀上前夹击裴启庆。裴启庆向以力大招猛见长,但年纪老了,精力就衰,与郑元康单打独斗已相形见绌,再加上个季洁在旁偷袭骚扰,更加险象环生。
斗到酣处,郑元康叫一声:“着!”一招“龙翔凤舞”,双拐齐至。裴启庆挥鞭挡住,却见季洁双刀圈转,也是两般兵刃同时攻到。裴启庆一条鞭架不开四件兵刃,大喝一声,飞左脚将季洁踢了个筋斗,但左胁终于给她刀锋划了个口子。片刻之间,伤口流出的鲜血将雪地染得殷红一片。但他勇悍异常,舞鞭酣战,全不示怯。
裴司珩见情势险恶,疾攻三刀,趁苦慧退开两步,向后一跃,叫道:“罢啦,我父子认输就是。你们要宝还是要命?”季洁挥刀向裴启庆进攻,叫道:“宝也要,命也要。”孟元泰心里却另有计较,他去年失了大批货物,赔得倾家荡产,心想与其杀他父子,不如叫饮马川献出银钱赎命,叫道:“大家且住,我有话说。”
郑元康为人精细,季洁一向听孟老板吩咐,听他如此说,均向旁跃开。苦慧却是个莽和尚,斗得兴发,哪里还肯罢手,一柄戒刀使得如风车相似,直向裴司珩迫去。孟元泰连叫:“苦慧大师!苦慧大师!”苦慧宛如未闻。裴司珩一声冷笑,将单刀往地下一抛,挺胸道:“你敢杀我?”
苦慧举起戒刀,正要猛力砍落,忽见他如此,不禁一呆,戒刀举在半空,凝住不动。裴司珩骂道:“贼秃!”迎面一拳,正中鼻梁。苦慧出其不意,身子一晃,一跤坐倒,一摸自己鼻子,满手鼻血。这一来叫他如何不怒,狂吼急叫,爬起身来,向裴司珩猛扑过去,大骂:“操你奶奶!”孟元泰伸臂拉住,叫道:“且慢!”
裴司珩跃入坑中,挥动钢锄掘了几下,随即抛开锄头,捧着一只两尺来长的长方铁盒纵身而上。郑元康等各现喜色,向裴司珩走近几步。
农丰收低声向乔丰满道:“乔师妹,你与志清发锥伤人,我去抢宝。”乔丰满低声道:“伤哪一边的人?”农丰收左手中间三指卷曲,伸出拇指与小指,做个“六”字的手势。意思说六人全伤。乔丰满心道:“好狠毒!”点了点头,扣紧手中的毒锥,斜眼看丁志清时,只见他双眼盯着裴司珩,这些时候之中,他眼光始终没一瞬离开过此人。
裴司珩捧着铁盒,朗声说道:“今日我父子中了诡计,这武林至宝么,嘿嘿,自当双手奉上。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倒要领教。”孟元泰眯着一双小眼道:“少寨主有何吩咐?”裴司珩道:“你们怎知这铁盒埋在此处?又怎知我们这几日要来挖取?”孟元泰道:“少寨主既想知道,跟你说了,却也不妨。南天门李老掌门封剑之日,大宴宾朋。少寨主是李门快婿,一定到了?”裴司珩点了点头。孟元泰指着郑元康道:“我这位师兄当日也是座上宾客,只是少寨主英雄年少,没把郑师兄放在眼里。”裴司珩冷笑道:“哈哈,我岳丈宴请好朋友,原来请到了奸细。”
孟元泰并不动怒,仍细声细气道:“言重了。郑师兄久仰尊驾英名,不免对少寨主多看了几眼,那也是饮马川威名远播之故啊。那日寨主一举一动,没曾离了郑师兄的眼光。”裴司珩道:“妙极,妙极!这盒儿该当献给郑大人的了。”双手前伸,将铁盒递过。
郑元康眉不扬,肉不动,伸手去接。裴司珩突然在铁盒边上一掀,嗖嗖嗖三声,三支短箭从铁盒中疾飞而出,向郑元康当胸射去。两人相距不到三尺,急切间哪能闪避?
郑元康危急中顺手拉住苦慧在身前一挡。只听一声惨呼,两支短箭一齐钉入苦慧的咽喉,苦慧立时气绝。第三支箭偏在一旁,却射入了孟元泰左肩,直没至羽,伤势也自不轻。
这个变故,比适才孟元泰等偷袭更加奇特。李静雅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郑元康听得背后有人,顾不得与裴氏父子动手,跃向山石,先护住背心,这才转身察看。
农丰收叫道:“动手!”纵身扑下。丁志清手一扬,三枚毒锥对准裴司珩射出。李静雅早知他心意,见他扬手发锥,立即挺肩往他左肩撞去。丁志清身子一侧,怒喝:“干什么?”三锥准头全偏,都落入了雪地。
乔丰满的毒锥本待射向郑元康,李静雅一出声,为他立时知觉,此人应变奇快,竟已无机可乘。农丰收大叫:“物归原主。”左手五指如钩,抓向裴司珩双目,右手五指已抓住铁盒边缘。
郑元康铁拐竖立,与乔丰满的长剑搭上了手。两人在李丰粮的筵席中曾会过面,都知对方是武学名家,此刻数招一过,各自暗惊。
包志法挺剑奔向孟元泰。李静雅的单剑与季洁双刀战在一起。丁志清长剑闪动,不去拼斗闲在一旁的裴启庆,却向裴司珩胸口刺去,一招“白虹贯日”,身随剑至,势若拼命。裴司珩没持兵刃,只得放手松开铁盒,后跃避开,俯身抢起单刀,反身来夺。农丰收左手抱住盒子,阴沉着脸骂道:“好小子,放暗箭害死岳丈,原来是看中了我南天门至宝。”裴司珩叫道:“谁说我害了岳父?”挥刀猛攻,急着要夺回铁盒。
但这铁盒一入七星手农丰收之手,莫说丁志清在旁仗剑相助,单凭农丰收一双肉掌,裴司珩也休想夺得回去。裴启庆叫道:“姓农的,这铁盒是李亲家亲手交与我儿,你是不服,还是怎地?”大声叫嚷,挥鞭向农丰收头顶击落。农丰收一跃丈余,纵到李静雅身旁,举盒向季洁迎面一扬。季洁适才见盒中放出暗器,生怕又有短箭射出,忙矮身闪避。哪知农丰收只虚张声势,待李静雅摆脱纠缠,将铁盒交在她手中,说道:“护住盒儿,让我对付敌人。”
他手中一空,立即返身来斗裴启庆。南天门北宗第一高手果然武功了得,裴启庆虽鞭沉力猛,却给他一双空手迫得连连倒退。孟元泰肩头中箭,为包志法一柄长剑迫住了,始终缓不出手来去拔箭,那箭留在肉里,一使劲半边身子剧痛难当。只郑元康与乔丰满斗了个旗鼓相当。
李静雅抱住铁盒,施开轻功,疾向西北方奔去。裴司珩举刀向丁志清猛劈,见他提剑封门,这一刀竟不劈下,忽地转身,向李静雅追去。丁志清大怒,随后急赶,只追出数步,斜刺里双刀砍到,却是季洁从旁截住。丁志清心中焦躁,连进险招。季洁武艺虽不甚精,却练就一套专门守御的刀法,只要这“铁门栓”刀法使开了,六六三十六招之内,对方功夫再高,也不易取胜。丁志清连变三路剑法,一时竟奈何她不得。
李静雅奔出里许,见裴司珩随后跟来,正合心意,转过个山坡,站定身子,似嗔似笑道:“你追我干吗?”裴司珩道:“妹子,咱们合力对付了那几个奸贼,自己的事总好商量。”李静雅道:“谁是你妹子?你干嘛害我爸爸?”裴司珩突然在雪地里双膝跪倒,指天立誓,大声道:“皇天在上,倘若我裴司珩害了南天门李老掌门,叫我日后万箭攒身,乱刀分尸!”
李静雅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拉着他臂膀,柔声道:“不是你就好啦。我也早知不是你,他们……他们……”裴司珩跃起身来,握住她左手,说道:“妹子……”刚叫得一声,忽见李静雅脸上变色,知道背后来了人,急忙转身,只听一人喝道:“你们两个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李静雅怒道:“什么鬼鬼祟祟?你给我嘴里放干净些。”
裴司珩见是丁志清赶到,叫道:“丁师兄,你莫误会。”丁志清圆睁双目,喝道:“操你娘,误会你妈个屁!”提剑分心疾刺,裴司珩举刀招架。
两人斗了数合,雪地里脚步声响,季洁如风奔来。丁志清骂道:“臭婆娘,缠个没完没了。”反手一剑。季洁左刀挡架,右手回了一刀。裴司珩叫道:“季洁,咱俩并肩子上,先杀了这蛮汉再说。”
他一语甫毕,一招“抽梁换柱”,左手虚托,刀锋从横里向丁志清反劈过去。丁志清以一敌二,丝毫不惧。他有意要在心上人之前卖弄本事,剑走偏锋,反连连进招。裴司珩赞道:“好剑法!”曲腿矮身,一招“上步撩阴”向他胯下挥去。季洁料想他竖剑相架,上盘势必空虚,当即双刀向丁志清肩头砍落。不料裴司珩这一刀挥到中途,突然转为“退步斩马刀”,手腕疾翻,一刀砍在季洁腿上,喝道:“躺下。”
这一招毒辣异常,比季洁再强数倍的高手也难防备,叫她如何闪避得了?她腿上剧痛,向后便跌。裴司珩抢上一步,举刀往她颈中砍下。呼的一声,丁志清长剑递出,将他单刀架开,叫道:“你要不要脸?”裴司珩笑道:“我是有心助你。”
丁志清正要喝骂,郑元康、乔丰满、裴启庆、农丰收等已先后赶到。他们都挂念着铁盒,见李静雅抱着盒子奔开,不愿无谓恋战,一待敌人攻势略缓,都抽身追来。裴司珩叫道:“爸爸,南天门是好朋友。你别跟农师叔动手。”
裴启庆尚未答话,丁志清高声叫道:“你害死我恩师,谁跟你是好朋友?”刷刷刷,向他疾刺三剑。裴司珩挡开两剑,第三剑险些避不开去,向左急闪,剑刃贴右颊而过。他吓得脸无血色,忽听李静雅叫声:“小心!”一枚暗器从身旁飞过,紧接着风声微响,后臀上吃了一刀。
原来季洁受伤后倒地不起,心中又恨又悔:“他饮马川是我杀夫大仇,这小贼素来诡计多端,我怎能信他的话,不加提防?”见裴司珩避剑后退,正是偷袭良机,奋身跃起,挥刀往他头顶砍去。李静雅眼明手快,急发一锥,抢先钉中她右肩。幸得这一锥,才救了裴司珩性命,季洁那刀砍得低了,只砍中他后臀。
季洁身中毒锥,又向后跌。裴司珩骂声:“贱人!”单刀脱手,对准她胸口猛掷下去,这一掷势劲力疾,相距又近,眼见得一刀要将她钉入地下,突然空中嗤的一声急响,一枚暗器从远处飞来。正中刀身,当的一声,单刀荡开,斜斜插入季洁身旁雪地之中。
郑元康、农丰收等均正注目铁盒,或亟欲劫夺或旨在守护,忽听这暗器破空之声响得怪异,都是一惊,这暗器远飞而至,落点既准,劲力又重,竟将单刀打开。各人一惊之下,齐向暗器来路望去,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僧右手拿着一串念珠,念道:“善哉,善哉!”快步走来,俯身拾起一物,串在念珠绳上,原来他适才所发暗器只是一粒念珠。
这串念珠看来分量不轻,黑黝黝的似是铁铸,但这老僧从数丈外弹来小小一粒念珠,竟能撞开一把八九斤重的钢刀,指力非同小可。众人惊愕之下,都眼睁睁地望着他。但见他一对三角眼,塌鼻歪嘴,一双白眉斜斜下垂,容貌猥琐诡异,双眼布满红丝,单看相貌,倒似个市井老光棍,哪知武功竟如此高强。
那老僧伸手扶起季洁,拔下她肩头毒锥,见伤口中喷出黑血,季洁大声呻吟。那僧人从怀中取出一粒红色药丸,塞在她口里,向众人逐个望去,自言自语道:“这药丸只可暂时止痛。毒龙锥是南天门独门暗器,贫僧可救她不得。”他眼光停在农丰收脸上,说道:“这位施主是南天门高手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敢请慈悲则个。”说着合十行礼。
农丰收和季洁本不相识,原无仇怨,见那老僧如此本领,若不允取出解药,今日决讨不了好去,他久历江湖,当硬则硬,当软则软,见那僧人合十躬身,立即还礼道:“大师吩咐,自当遵命。”从怀中取出两个小瓶,在一个瓶里倒出十粒黑色小丸,给季洁服了,将另一个瓶子递给李静雅道:“给她敷上。”李静雅接过药瓶,将铁盒交给师叔,自去给季洁敷药。
那老僧道:“施主慈悲。”又打了一躬,说道:“请问各位在此互斗,为了何事?天下没解不开的梁子,贫僧老了脸皮,倒想做个调解人。”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有的沉吟不语,有的脸现怒容。丁志清指着裴司珩骂道:“这小贼害死我师父,偷了我南天门的镇门之宝。大师,你说该不该找他偿命?”说着手中长剑虚劈,剑刃震动,嗡嗡做声。
那老僧问道:“尊师是哪一位?”丁志清道:“先师是南天门北宗掌门,姓李。”那老僧“啊哟”一声,说道:“原来丰粮去世了,可惜啊可惜。”语气之中,似乎识得李丰粮,而口称“丰粮”,竟然自居尊长。李静雅刚给季洁敷完药,听那老僧如此说,上前盈盈拜倒,哭道:“求大师给先父报仇,找到真凶。”
那老僧尚未回答,丁志清已叫了起来:“什么真凶假凶?这里有赃有证,这小贼难道还不是真凶?”裴司珩只管冷笑,并不答话。裴启庆却忍不住了,喝道:“李亲家跟我数十年交情,两家又是至亲,我们怎能害他?”丁志清道:“就是为了盗宝啊!”裴启庆大怒,纵上前去挥鞭击落。丁志清正要还手,突见那老僧左手挥出,在裴启庆右腕上轻轻一勾,钢鞭猛然反激。裴启庆只觉手掌心一震,虎口剧痛,竟拿捏不住,忙撒手跃开,啪的一声,钢鞭跌在雪地,埋入了半截。
众人本来围在僧人身周,突见钢鞭飞起跌落,各自后跃,登时在那老僧身旁留出好大一个圆圈,各人眼睁睁地瞧着这老僧,都好生诧异,暗想:“镇关东素以膂力刚猛称雄武林,怎么给他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勾一带,竟连兵刃也拿不住了?”
裴启庆满脸通红,叫道:“好和尚,原来你是南天门邀来的帮手。”那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恁大年纪,仍这等火气。不错,贫僧确是受人之邀,才到天竺山来。不过邀请老僧的却不是南天门。”南天门诸人与裴氏父子俱吃一惊,心道:“怪不得他相救季洁。他既是平通物流的帮手,这铁盒儿可就难保了。”农丰收退后一步。乔丰满与丁志清双剑上前,护在他左右两侧。
那老僧宛如未见,继续道:“此间一无柴火,二无酒饭,他妈的寒气好生难熬。那主人的庄子离此不远,各位都算是老衲的朋友,不如同去歇脚。那主人见到众位英雄好汉降临,一定开心,他奶奶的,大家同去扰他一顿!”说罢呵呵而笑,对众人适才的浴血恶斗,似乎全不放在心上。
众人见他面貌凶恶,起初说话彬彬有礼,突然口出“他奶奶的”四字,未免有点突兀,但这些豪客听在耳里,反感亲切自在,提防之心消了大半。
乔丰满道:“不知大师所说的主人是哪一位前辈?”那老僧道:“这主人不许老衲说他名字。老衲生来好客,既出口邀请,若有哪一位不给面子,老衲可要大感脸上无光了。”郑元康见这老僧处处透着古怪,心中嘀咕,微一拱手,说道:“大师莫怪,下官失陪了。”说罢返身便奔。
那老僧笑道:“在这荒山野地之中,居然还能见到一位官老爷,好福气啊,他妈的好福气。”他待郑元康奔出一阵,缓缓说完这几句话,陡然间身形晃动,随后追去。只见他在雪地里纵跳疾奔,身法极其难看,又笨又怪,令人不由得好笑。
但尽管他身形既似肥鸭,又若蛤蟆,片刻间已抄在郑元康身前,笑道:“老衲要对不住官老爷了。”不待郑元康答话,左手兜了个圈子,忽然翻过,抓住了他右腕。郑元康陡感半身酸麻,知道自己糊里糊涂的已让他扣住脉门,情急之下,左手出掌往那老僧击去。那老僧左手拇指与食指拿着他右腕,见他左掌击来,左手提着他右臂一举,中指、无名指、小指三根手指勾出,搭上了他左腕。这一来,他一只手将郑元康双手一齐抓住,右手提着念珠,一蹿一跳地回来。
众人见郑元康双手就如给一副铁铐牢牢铐着,身不由主地给那老僧拖回,都又惊又喜,惊的是这老僧功夫之高,甚为罕见,喜的是他并非平通物流所邀帮手。那老僧拉着郑元康走到众人身前,说道:“郑大人已答应赏脸,各位请吧。”
有郑元康的榜样在前,即令有人心存疑惧,也不敢再出言相拒,自讨没趣。那老僧握着郑元康的手腕,缓缓向前,走出数步,忽然转身道:“什么声音?”众人当即停步,听得来路上隐隐传来一阵气喘吆喝之声,似有人在奋力搏击。农丰收陡然醒悟,叫道:“志清,快去帮一帮志法。”丁志清叫道:“啊哟,我竟忘了。”挺剑向来路奔回。
那老僧仍不放开郑元康,拉着他一齐赶去,只赶出十余丈,郑元康足下功夫已相形见绌。他虽提气狂奔,仍不及那老僧快捷,只双手遭握,虽出力挣扎,老僧五根又瘦又长的手指竟没放松半点。再奔数步,那老僧又抢前半尺,这一来,郑元康立足不稳,身子向前俯跌,双臂夹在耳旁举过头顶,给那老僧在雪地里拖曳而行。他又气又急,只想飞脚向那老僧踢去,但老僧越拖越快,自己站立尚且不能,怎说得上发足踢人?
倏忽之间,众人已回到坑边,只见包志法与孟元泰互相揪扭,在雪地里滚动。两人兵刃均已脱手,贴身肉搏,连拳脚也使用不上,肘撞膝蹬、头顶口咬,直如市井无赖当街厮打一般。丁志清仗剑上前,要待往孟元泰身上刺落,但两人翻滚缠打,只怕误伤了师弟,急切间下手不得。
那老僧走上几步,右手抓住包志法背心提起。两人扭斗正紧,手脚相互勾缠,提起一人,将另一人也带了上来。两人打得兴发,虽身子临空,仍殴击不休。那老僧哈哈大笑,右手一振,两人手足齐麻,砰的一响,孟元泰摔出了五尺之外。那老僧放落包志法,松了郑元康的手腕。郑元康给他抓得久了,手臂一时之间竟难弯曲,仍高举过头,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见双腕上指印深入肉里,不禁骇然。
那老僧道:“他奶奶的,大伙儿快走,还来得及去扰主人一顿狗日的早饭。”众人相互瞧了一眼,一齐跟在他身后,季洁腿上伤重,孟元泰顾不得男女之嫌,将她负起。裴氏父子、包志法等均各负伤。但见雪地里一道殷红血迹,引向北去。
行出数里,伤者哼哼唧唧,都有些难以支持。李静雅从背囊中取出一件替换的布衫,撕碎了先给包志法裹伤,又给裴氏父子包扎。丁志清哼了一声,待要发话,李静雅横目使个眼色,丁志清虽不明其意,终于忍住了口边言语。
又行里许,转过一个山坡,地下白雪更深,直没至膝,行走好生为难,众人虽都有武功,亦感不易拔足,各自心想:“不知那主人之家还有多远?”那老僧似知各人心意,指着左侧一座笔立的山峰道:“不远了,就在那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