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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到此处,眼光一齐转过去望着明珠手中的昊天刀。郑元康忽然摇头道:“我不信。”裴启庆怒喝:“你知道什么?”郑元康道:“杜泰来屠戮西北,流血千里,杀人如麻,算得哪门子的大英雄?”众人一怔,不知所对。
于管家忽然接口道:“杜太保杀人如麻,是谁见来?”郑元康道:“人人都这般说,难道是假的?”于管家道:“你们夏朝做官的自然说他胡乱杀人。其实杜太保革命杀的只是贪官污吏、土豪劣绅。这些本就算不得是人。”
郑元康欲待再辩,但见他英气逼人,顿然住口不说。孟元泰意欲打开僵局,问道:“秦姑娘,后来怎样?请你说下去。”
秦可伊道:“查太爷说道:‘他说凉王在唐述窟炳灵寺,那是什么意思?’李太爷道:‘难道他说凉王葬在唐述窟?’查太爷摇头道:‘这人奸恶之极,临死还要骗人。’原来杜太保死后,卓茂林将他的遗体送到洛阳大营去领赏。夏太祖将杜太保的首级号令示众。三位上将冒了奇险,将首级盗来,早已葬在一个险峻万分、人迹不到的所在。卓茂林说他在唐述窟炳灵寺,三人自然不信。”
“三人杀了卓茂林后,又去行刺蓝田郡王,但军中防范周密,数次行刺都不成功,而他们大义杀兄的事却在江湖上传开来了。武林中的英雄好汉听到,都翘起大拇指,赞一声:‘杀得好!’消息传到了卓茂林的家乡,他儿子卓伯屿十分悲伤,就赶到蓝田来为父亲报仇。”
裴启庆接口道:“那做儿子的这就不是了。虽然说父仇不共戴天,但他父亲做了奸恶之事,人人得而诛之,这仇不报也罢。”
秦可伊道:“我爸当时也这样说,可是卓伯屿想法却大大不同。他到了蓝田,不久就在一座破庙之中找到三人,动起手来。卓伯屿武功得到父亲真传,那三人果然不是对手,斗了不到半个时辰,三人为他一一打倒。”
“卓伯屿道:‘三位叔叔,我爸爸忍耻负辱,甘愿负一个卖主求荣的恶名,你们怎懂得其中深义?瞧着你们和我爸爸结义一场,今日饶了你们性命。快快回家去料理后事,明年三月十五是我爸爸死忌,我当来登门拜访。’他说了这番话后,夺了军刀,扬长而去。”
“这时已是隆冬,那三人当即北上,将三家家属聚在一起,详详细细地将当日舟中喋血之事说了。大家都道:‘他害死杜太保,保护蓝田郡王,自己又做夏朝大官,还能有什么深意?他儿子强辞狡辩,说出话来没人能信。’江湖朋友得到讯息,纷纷赶来仗义相助。”
“到了三月十五那天晚上,卓伯屿果然孤身赶到。”
众人眼望秦可伊,等她继续述说,却见琴儿走将过来,手里捧了一个套着锦缎套子的白铜小火炉,放在她的怀里。
秦可伊低声道:“去点一盘香。”琴儿答应了,不一会捧来一个白玉香炉,放在她身旁几上。只见一缕青烟,从香炉顶上雕着的凤凰嘴中袅袅吐出,众人随即闻到淡淡幽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闻着甚是舒泰。
秦可伊道:“我独自个在房,点这素馨。这里人多,怎么又点这个?”琴儿笑道:“我当真糊涂啦。”捧起香炉,去换了一盘香出来。秦可伊道:“这里风从北来,北边虽没窗,但山顶风大,有些风儿漏进来。你瞧这香炉放对了么?”琴儿一笑,将小几端到西北角放下,又给小姐泡了一碗茶,这才走开。
众人都想:“秦英豪身为一代大侠,却把个女儿娇纵成这般模样。”只见她慢慢拿起盖碗,揭开盖子,瞧了瞧碗中的茶叶与玫瑰花,轻轻啜了一口,缓缓放下,众人只道她要说故事了,哪知道她却说:“我有些儿头痛,要进去休息一会。诸位伯伯叔叔请宽座。”说着站起身来,入内去了。
众人相顾哑然。丁志清第一个忍耐不住,正要发作,李静雅向他使个眼色。丁志清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秦可伊进去不久,随即出来,只见她换了一件淡绿皮袄,一条鹅黄色百褶裙,脸上洗去了初上山时的脂粉,更显得淡雅宜人,风致天然。原来她并非当真头痛,却是去换衣洗脸。琴儿跟随在后,拿了一个银狐垫子放在椅上。秦可伊慢慢坐下,这才缓缓说道:“这天晚上,查太爷家里大开筵席,请了一百多位江湖上成名的英雄豪杰,静候卓伯屿到来。等到初更时分,只听得托的一声响,筵席前已多了一人。厅上好手甚多,却没一个瞧清楚他是怎么进来的。只见他约莫二十岁上下年纪,身穿粗布麻衣,头戴白帽,手里拿着一根哭丧棒,背上斜插单刀。他不理旁人,径向三位太爷说道:‘三位叔父,请借个僻静处所说话。’”
“三位太爷尚未答话,昆仑派的一位前辈英雄叫道:‘男子汉大丈夫,有话要说便说,何须鬼鬼祟祟?你父卖主求荣,我瞧你也非善类,定是欲施奸计。三位大哥,莫上了这小贼的当。’只听得啪啪啪、啪啪啪六声响,那人脸上吃了六记耳光,哇的一声,口吐鲜血,数十枚牙齿都撒在地下。对方出手太快,他全无抵御之能,闪避也自不及。”
“席上群豪一齐站起,惊愕之下,大厅中百余人竟尔悄无声息,均想:此人身法怎地如此快法?那昆仑派的名宿受此重创,吓得话也说不出口。卓伯屿纵上前去打人时群豪并未看清,退回原处时仍是一晃即回,这一瞬之间倏忽来去,竟似并未移动过身子。那三位太爷与他父亲数十年同食共宿,知道卓茂林父子都是北斗宫传人,这正是北斗宫的轻功绝技,只是他青出于蓝,似乎犹胜乃父。卓伯屿道:‘三位叔叔,倘若我要相害,在蓝田时候何必放手?现下我有几句要紧话说,旁人听了甚是不便。’”
“三人一想不错。查太爷当下领他走进内堂一间小房。大厅上百余位英雄好汉停杯相顾,侧耳倾听内堂动静。”
“约莫过了一顿饭功夫,四人相偕出来。查太爷向群豪作了个四方揖,说道:‘多谢各位光临,足见江湖义气。’群豪正要还礼,却见他横刀在颈中一划,登时自刎而死。群豪大惊,待要抢上去救援,却见我太爷与李太爷抢过刀来,先后自刎,这个奇变来得突然之极,群豪中虽有不少高手,却没一个来得及阻拦。”
“卓伯屿跪下来向三具尸体拜了几拜,拾起三人用以自刎的军刀,一跃上屋。群豪大叫:‘莫走了恶贼!’纷纷上屋追赶,他早不见了踪影。”
“三位太爷的子女抱着父亲的尸身,放声大哭。群豪探询三人家属奴仆,竟没一个得知这四人在密室中说些什么,更不知卓伯屿施了什么奸计,逼得三人当众自杀。群豪见三位将军尸横当地,个个气愤填膺,立誓要为三人报仇。”
“只是卓伯屿从此销声匿迹,不知到了何处,听说后来去了海外,官还做的很大。三位太爷的子女由群豪抚养成人。群豪怜他们的父亲仗义报主,却落得惨遭横祸,无不用心抚育教导。三家子女本已从父亲学过家传武功,有了根基,再得明师指点,到后来融会贯通,各自卓然成家。”她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喟然道:“他们武功越强,报仇之心愈切。练了武功到底对人是祸是福,我可实在想不明白。”
明珠见她望着炉火怔怔出神,众人却急欲听下文,于是接口道:“秦姑娘这故事说得十分动听,各位自然也都知道了,北斗宫费冠英、费望舒父子就是卓茂林、卓伯屿的后代传人。秦安荣、查成大、李玉麟三位上将的后人正是射阳名侠秦英豪、丐帮查帮主、南天门前掌门李丰粮。”
农丰收、乔丰满虽是南天门前辈,但本门的来历却到此刻方知,不由得暗自惭愧。
明珠又道:“这三位将军的后代,二十余年后终于在琉球岛找到了卓伯屿。那时他正身患重病,被三家逼得自杀。从此五家后人弟子辗转报复,百余年来,没一家的子孙能得善终。我自己就亲眼见过这五家后人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
秦可伊抬起头来,望着明珠道:“大师,这故事我知道,你别说了。”明珠道:“这些朋友们却不知道,你说给大伙儿听吧。”秦可伊摇头道:“那一年爸爸跟我说了这五位太爷的故事之后,接着又说了一个故事。他说为了这件事,他迫得还要杀一个人,须得磨利那柄剑。只是这故事太悲惨了,我一想起心里就难受,真愿我从来没听爸说过。”她沉默了半晌,说道:“那是在我出世之前十年的事。不知那个可怜的孩子怎样了,我真盼望他好好活着。”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所说的“可怜孩子”是什么人,又怎与眼前之事有关?众人望望秦可伊,又望望明珠,静待两人之中有谁来解开这疑团。
站在一旁侍候茶水的一个仆人忽然说道:“小姐,你好心有好报。想来那个可怜的孩子一定好好活着。”他话声嘶哑。众人一齐转头,只见他白发萧索,已过中年,用左手托着茶盘,一条粗大的刀疤从右眉起斜过鼻子,一直延到左边嘴角。众人心想:“此人受此重伤,居然还能挨了下来,实是不易。”
秦可伊叹道:“我听了爸爸讲的故事之后,常常暗中祷告,求老天爷保佑这孩子长大成人。只是我盼望他不要学武,要像我这样,一点武艺也不会才好。”
众人一怔,都感奇怪:“瞧她这副文雅秀气的样儿,自是不会武艺,但她是射阳名侠的爱女,难道她父亲竟不传授一两手绝技给她?”
秦可伊眼见众人脸色,已知大家心意,说道:“我爸说道,百余年来,五家后代弟子冤冤相报,没一代能得善终。任他武艺如何高强,一生不是忙着去杀人报仇,就是防人前来报仇。一年之中,难得有几个月安乐饭吃,就算活到了七八十岁高龄,仍不免给仇家杀了。练了武功非但不能防身,反足以致祸。因此我爸立下一条家训,自他以后,秦家宅的子孙不许学武,他也决不收一个弟子。我爸说道:纵然他将来给仇人杀了,秦家子弟不会武艺,自然无法为他报仇。那么这百余年来越积越重的血债,愈来愈纠缠不清的冤孽,或许就可一笔勾销了。”
明珠合十道:“善哉,善哉!秦大侠能如此大彻大悟,甘愿让盖世无双的射阳剑法自他而绝,虽是武林的大损失,却也是一件大大善事。”
秦可伊见那脸有刀疤的仆人目中发出异光,心中微感奇怪,向明珠道:“我进去歇歇,大师跟各位伯伯叔叔,失陪了。”说着裣衽行礼,进了内堂。
明珠道:“秦姑娘心地仁慈,不忍再听此事。她既有意避开,老衲就跟各位说说。”
这一日自清晨起到此刻,只不过几个时辰,日未过午,但各人已经历了不少突兀之事,心中积下不少疑团,何况又与一己生死有关,都急欲明白真相。
只听明珠说道:“自从杜太保麾下五虎上将相互仇杀以后,五家后代传人百余年来争斗不休。只是卓茂林卖主求荣,为武林同道所共弃,所以每次大争斗,北斗宫势孤,十有八九落在下风。可是北斗宫武功厉害无比,每隔三四十年,定有一两个杰出的子弟出来为上代报仇,不论是胜是败,总是掀起了满天腥风血雨,因此武林中对北斗宫真说得上谈虎色变。”
“另外四家虽人众力强、得道多助,但北斗宫常在暗中忽施袭击,令人防不胜防。后来,四家为了争夺掌管杜太保的昊天刀起了争执。偏巧北斗宫又出了一对武功极高的兄弟,一口气伤了十多人。四家急了,由李家出面,邀请江湖好手,才齐心合力杀了这对兄弟。这一年大江南北的英雄豪杰聚会南阳,结盟立誓,从此昊天刀由南天门执掌,若北斗宫再来寻衅生事,由南天门掌门拿着昊天刀号召江湖好汉共同对付。天下英雄只要见到昊天刀,纵使身有天大的要事,也都得搁下应召赴义。”
“这件事过得久了,后人也渐渐淡忘了。只是南天门掌门对这口昊天刀一直珍视万分。听说南天门后来分为南宗北宗,两宗每隔十年,轮流掌管昊天刀。农世兄、乔掌门,我说得可对么?”
农丰收和乔丰满齐声道:“大师的话不错。”
明珠笑了笑道:“事隔多年,南天门门下虽然都知这口刀是本门的镇门之宝,但此刀到底来历如何,却已极少有人考究。时日久了,原也难怪。只是老衲有一事不明,却要请教丁掌门。”丁志清大声道:“什么事?”明珠道:“老衲曾听人说过,南天门新旧掌门交替之时,老掌门必将此刀来历说与新掌门知晓。怎地丁老弟荣为掌门,竟然不知?难道李丰粮老掌门忘了这条门规么?”
丁志清涨红了脸,待要说话,李静雅接口道:“寒门不幸,先父突然去世,来不及跟丁师哥详言。”明珠道:“这就是了。唉,此刀我已第二次瞧见。首次见到之时,屈指算来已是二十七年之前的事了。”李静雅心道:“秦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她说那是她出世之前十年的事,正是二十七年之前。那么这和尚见到此刀,看来会与秦姑娘所说的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