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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游侠说甚屠龙【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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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时,只见孟逸然正在雇匠购物,整花木、修门窗、换地板、刷墙壁,忙得不可开交。王嘉遇暗喜,心想:“二妹随我行走江湖这些年,大小姐脾气可越来越收敛了,倒越来越像个女主人。”

晚饭后,他把刚才的奇遇说了,大家啧啧称奇,都猜不透怪屋中所居是何等样人,沈保平是湖北本地黑道首领,居然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所在。

次日清晨,众人聚在花厅里吃早饭。庭中积雪盈寸,原来昨晚竟下了半夜大雪。院子里两树梅花含苞吐艳,清香浮动,在雪中开得越加精神。

一名家丁匆匆进来,对孟逸然说:“孟小姐,外面有人送礼来。”

另一名家丁捧进礼物,原来是一个青花瓷的花瓶,一座龙纹小屏风。王嘉遇说:“这两件礼物倒也雅致,谁送的呀?”礼物中却无名帖。孟逸然给了赏钱,让家丁拿出去打赏,问清楚是谁家送的礼,过了一会儿,家丁回来禀说:“送礼的人已走远了,追他不着。”

众人都笑那送礼人冒失,白受了他的礼,却不见他情。洪成浩说:“王公子名满天下,这次来京,江湖上多有传闻,总是慕名的朋友向你表示敬意的。”众人都道必是如此。

中午时分,有人挑了整席精雅的酒肴来,每道菜上都贴了菜名,寓意都是极好,有龙凤呈祥,有金玉满堂,有福慧双全,有节节高升,有鲤鱼跃龙门,有青龙戏白虎……乃是江城著名华美达酒店做的名菜。一问厨师,说是有人付了钱让送来的。众人起了疑心,把酒肴先让猫狗试吃,并无异状。

下午又陆续有人送东西来,或是桌椅,或是花木,都是新房中合用之物。孟逸然随口说了一句:“这里挂一盏大灯就敞亮多了。”过不了一个小时,就有人送来一盏精致华贵的大宫灯。

再过片刻,又有人送来绸缎丝绒、鞋帽衣巾,连孟逸然用的胭脂花粉,也都是特选上等的送来。董林海一把抓住那送衣服的人,喝问:“你怎知这里有个高胖的壮汉?连我的尺码也做的这样合身送来了?”

那衣店伙计给他一抓,吓了一跳,说道:“不知道啊!今儿一早,有人到小店里来,给了一份物品清单和费用,吩咐我们加紧做好送过来。”

这时人人奇怪不已,纷纷猜测。孟逸然故意说:“这送礼的人要是真知我心思,给我弄一串珍珠来就好啦。”隔了片刻,只见一个仆人走出厅去。孟逸然向洪成浩说:“快瞧他到哪里去?”不多时那仆人又回来伺候。洪成浩却隔了一个小时才回。他刚跨进门,珠宝店里已送了两串珠子来。

孟逸然接了珠子,直进内室,王嘉遇和洪成浩都跟了进去。

洪成浩说:“那仆人走到门外,对一个乞丐说了几句话,就回进来,我就跟着那乞丐,见他走过了一条街,就有衙门的一个警员迎上来,两人说了几句话,那乞丐又回到我们门前。”

孟逸然说:“那你就盯着那鹰爪子?”洪成浩说:“正是。那鹰爪子却不回衙门,走到一条胡同的一座大院子里。我见四下无人,上屋去偷偷一张望。原来里面聚了十多名警员,中间一个老头儿,瞎了一只眼睛,大家叫他毛老师,似是他们的头子。我怕他们发觉,就溜回来了。不知道他们耍什么花招。”

孟逸然说:“哼,要对我们耍花招,只怕也没这么容易呢!”

王嘉遇说:“可是为什么要送东西来,不是明着让咱们知道吗?京里吃公饭的,必定精明强干,决不会做傻事,不知是什么意思?”命洪成浩把沈保平、曹秀清、陈进波等人请来,谈了一会儿,众人都是猜想不透。

孟逸然说:“衙门的脏东西,咱们不要!”当晚她与颜路回、董林海、陈进波、洪成浩等搬了送来各物,都放回警员聚会的那个大院子里。

次日孟逸然把传递消息的仆人打发走了,也没难为他。那仆人恭恭敬敬地接了工钱,一再称谢,磕了几个头去了,丝毫没露出不愉的神色。王嘉遇等严密戒备,静以待变,果然没再有人送东西来。

这天晚上又是下了一晚大雪。次日一早,洪成浩满脸惊诧之色,进来禀报:“屋子前面的积雪,不知是谁给打扫得干干净净。这真奇了。”王嘉遇说:“这批鹰爪子似乎暗中在拼命讨好咱们。”孟逸然笑着说:“啊,我知道了。”众人忙问:“什么?”

孟逸然笑着说:“他们怕咱们在江城做出大案来,对付不了,因此先来打个招呼,交个朋友。从前建德的警员逢年过节也会来吉祥堡送礼拜访。”曹秀清笑着说:“说来倒有这么点意思。”

沈保平忽然说:“我想起啦,那毛老师必然是‘独龙金鞭毛友存’,曾经是湖北省公安厅赫赫有名的老刑侦,不过他退隐已久啦。”

又过数日,众人见再无异事,渐渐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天正是冬至,众人在大厅上饮酒闲谈,家丁送上个大红名帖,写着“毛友存请安”的字样,并有八色礼盘。王嘉遇说:“快请。”家丁说:“这位毛老先生也真怪,他说要给王公子请安,转头却走了。让他坐坐,却不肯进来。”王嘉遇命洪成浩拿了自己和沈保平、曹秀清三人的名帖回拜,并把礼物都退了回去。

接连三天,毛友存总是一早就来投送名帖请安。沈保平皱眉说:“独龙金鞭在武林中也不是无名之辈,怎么鬼鬼祟祟地搞这一套。明儿待我找上门去问问。”陈进波笑着说:“这些招数看起来并无恶意,只是透着邪门。”

董林海忽然大声说:“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众人见他平时傻愣愣的,这时居然有独得之见,都感诧异,齐问:“干什么啊?”董林海哈哈笑道:“他见盟主武功既高,名气又大,因此想招他做个女婿。”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笑。陈进波笑着说:“毛独龙的女儿也是独眼龙,盟主怎么会要?”董林海瞪眼说:“你怎么知道他女儿也是独眼龙?”陈进波笑问:“那你怎么知道他有个女儿?”

众人开了一阵子玩笑。孟逸然口里不说什么,心中却老大的不乐意,暗想那独眼龙可恶,别真的要招王大哥做女婿。这天晚上,取来七张白纸,都画了个独眼龙老警员的图形,写上“独龙金鞭毛友存盗”的字样,夜里飞身跃入七家豪门大户,每家盗了些首饰银两,再给放上一张独眼龙肖像。

次日清晨,洪成浩在她房门上敲了几声,说道:“孟小姐,独眼龙来啦。王公子正陪他在厅上说话。”孟逸然忙走到厅上,果见王嘉遇、沈保平、曹秀清陪着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在喝茶,王嘉遇给她引见了,孟逸然见这毛友存已有六十上下年纪,须眉皆白,一只左眼炯炯发光,显得十分精明干练。

只听他说:“小老儿做这件事,当真十分冒昧。不过实是有件大事,想恳请王盟主跟各位鼎力相助,小老儿和各位又不相识,只得出此下策。不想招恼了各位,小老儿谨此谢过。”说着跪下来磕头。

王嘉遇连忙扶起,正要问他何事相求,孟逸然忽然问:“令爱好吗?怎不跟你同来?”毛友存一愣,说道:“小老儿光棍一人,连老伴也没有,别说子女啦!”孟逸然又问:“那你有干女儿没有?”毛友存茫然说:“没有。”孟逸然嫣然一笑,返身入房,捧了盗来的首饰银两,都还了给他,笑着说:“我也是跟你开个玩笑,请别见怪。不过若非如此,也请不到你老大驾光临。”毛友存谢了,心想:“你开的这个玩笑险些害了我的老命。”又想:“这个姑娘怎地老是问我有没女儿?总不是想认我做干爹吧?”

众人都觉奇怪,正要相询,忽然外面匆匆进来一名警员,向众人行了礼,对毛友存说:“毛老师,又失了二千两库银。”

毛友存倏然变色,站起身来作了个揖,说道:“小老儿有件急事要查勘,待会儿再来跟各位请安。”收了孟逸然交还的物事,随着那警员急急去了。

到得下午,鹅毛般的大雪漫天而下。孟逸然约了王嘉遇,到城外西郊饮酒赏雪,两人没独处共游已久,这时偷得半日清闲,甚是畅快。这一带四下里都是芦苇,孟逸然带着食盒,盛了酒菜,两人喝酒闲谈,赏玩风景。这时天寒大雪,也没有旁人。

王嘉遇问起交还了什么东西给毛友存,孟逸然笑着把昨晚的事说了。王嘉遇说:“唉,我刚赞你变得乖了,哪知仍是这般顽皮。”孟逸然好奇问:“你几时赞过我呀?”王嘉遇说:“我心里赞你,你自然不知道。”孟逸然很是高兴,笑着说:“谁叫他不肯露面,暗中捣鬼呢?”

王嘉遇说:“不知他想求咱们什么事?”孟逸然说:“这种人呐,哼,不管他求什么,都别答应。”两人喝了一会儿酒,说到那晚在吉祥堡良夜喝酒赏花之事。孟逸然想起故乡和亡母,不觉凄然欲泣。王嘉遇忙说笑话岔开。

坐了半日,眼见天色将晚,两人收拾了食盒回家,经过一座凉亭,只见一个乞丐卧在一张草席上,只穿了一条破洞裤,上身赤裸。孟逸然说:“可怜,可怜!”拿出一些钱,放在席上,柔声说:“快去买件衣服吧,别冻坏了。”刚走出亭子,只听那乞丐嘟囔说:“给我钱干什么?再冷些也冻不死老子的。你们有酒却不请人喝,真不够朋友。”

孟逸然大怒,回头要骂。王嘉遇见这乞丐赤裸了上身,在严寒中毫无战瑟畏冻之态,本已奇怪,听了这几句话,一拉孟逸然的手,转头说:“酒倒还有些。只是残菜冷酒,颇为不恭,不敢相邀。”那乞丐坐起身子,伸手说:“做叫花子的,吃残菜、喝冷酒,那正合适,没什么恭不恭的。”

王嘉遇从食盒中拿出一壶吃剩的酒菜,递了过去。那乞丐接了,仰脖子骨嘟嘟的猛喝。

二人这时才仔细打量这乞丐,约莫四十岁年纪,满脸胡须,两条臂膀上点点斑斑,全是伤疤,甚是吓人。他把一壶酒喝干,赞道:“好酒!这是二十年的女儿红陈绍。”孟逸然笑着说:“你倒识货。”那乞丐说:“可惜酒少了,喝得不过瘾。”王嘉遇说:“明日我们再携酒来,请阁下一醉如何?”乞丐说:“好呀,你这位公子倒很慷慨,读书人有这样的胸襟,也算难得。”王嘉遇听他谈吐不俗,更知他不是寻常乞丐,和孟逸然一笑转身,走出亭去。

走了数步,孟逸然好奇回头再望,只见那乞丐弯了身子,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左方什么东西。孟逸然拉拉王嘉遇的手,低声问:“他在瞧什么?”王嘉遇看了一眼说:“似乎是什么虫豸。”但见那乞丐神情紧迫,双手箕张,似乎作势便欲扑上。两人走近去看,那乞丐连连挥手,脸色极是严重。

两人不再上前,随着他眼光向雪地里一看,原来是个虫蛹,长有数寸,寻常虫蛹都是白色,这个虫蛹居然通体金色,在皑皑白雪中灿然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