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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的地牢生活和敬花神的习惯,让玄的本能里刻下了自残行为,身上的皮肉一长好,就开始痒,他忍不住对自己下手。 最后,她把他拽进屋里,用麻绳绑住双手双脚放在角落里。 “我知道这点束缚困不住你,”她对玄说道,“但你如果想继续住在岛上,就稍微借着麻绳的捆绑控制一下自己。” 缦见他不住地用后脑勺去撞墙壁,便在他的脑后贴了一块软布,他恻然对她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精灵,他真的很可怜。” 她摸了摸缦的脑袋:“现在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被麻绳绑上之后,玄虽然有能力挣脱,但或许是意志中最后的弦还紧绷着,他没有挣断绳子。 在神志不清中,玄又开始胡言乱语。 她怀疑之前在地牢中他也一直处于这种混沌的状态当中,所以口齿才会变得含糊不清,声音也像野兽一样。 这次,她抓住机会开始问他一些问题。 自从离开城堡后,玄就很少说话,她几乎无法得知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烧掉留言册?” “……不知道。” “在被关进地牢之前,你伤害过别人吗?” “……或许……” “你今年几岁?” “不知道……” 还是没法从他口中挖出任何信息的她只能求助于缦:“缦,你觉得他看着像几岁?” 缦通过观察他的耳垂,得出了大概年纪:“大概九十岁。” 绫顿知道精灵寿命比人类长,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大惊失色:“九十岁?” “但他还只是个青年,大概是人类的三十岁。”缦说。 她:“等一下,你让我缓缓,我的脑子锈掉了。” 缦解释道,精灵的寿命大概是人类的三倍,法定成年是十七岁,大多数精灵和人类一样,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结婚,但会有多次婚姻,有不少孩子,在年龄一百五十岁的时候逐渐开始衰老。 “我会比你先死很久啊……”她摸着下巴思考。 他急了,拉住她:“不会!” “怕什么,我总会死的——”她笑。 他攥紧她的衣袖:“……不会。” 等玄累得睡着了,她才把捆着他的麻绳解开。 其实麻绳已经在他的挣扎中快要断了,她摸了摸麻绳的两端,叹着气扔到了外面的“待回收箱”里。 昨天,她给垃圾做了分类,专门用一个大箱子来放那些知道能回收但暂时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垃圾。 玄的衣服还没做好,但他从诺伊多夫堡带来的那身能遮盖全身的黑袍已经被他自己撕裂了。 她让缦把那身黑袍从玄身上脱下来,她一边烦心一边拿着针线在灯光下补衣服。 满脸都写着她是真的不想缝衣服。 “我可以学。”缦接收到了她的眼神,主动提出可以学习裁缝技术。 她坐到缦旁边,教他最简单的穿针引线。 她看着他把搓好的线头穿过针眼,夸奖了一句:“视力不错嘛——对了,你能和我讲你的事吗?” 缦倒是很开心她能对他的事感到好奇,不过这些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他似乎也不愿意多说,只是简单地说道:“之前在学校上学,后来辍学了,被殿下捡到了……你有兴趣去我们那里吗?” 她露出遗憾的表情:“我还要工作,在我的领航搭档来之前,我没办法休假。” 缦疑惑地提起前几天她向他说的事情:“但是你离开岛屿去其他时空的那段时间,不是算多出来的时间吗?” 她愣住。 她震惊。 她恍然大悟。 “缦,你可太机灵了……”她赞叹道,“不,是我一时间鬼迷心窍才没有想到这一点,我本来也有那么机灵的,我本该想到的。” 当夜,本来也有那么机灵的绫顿在记录册上写下一个问句:【我的搭档来之后,我要不要考虑偶尔休假呢?】 玄的黑袍已经补好了,虽然线脚像蜈蚣一样爬着。 她忍不住还是指着那几条线脚蜈蚣对缦笑道:“没想到天才木匠缦先生居然不适合做裁缝,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缦脸红了。 玄脸上和身上的伤痕这次真的好得差不多了,没有二次破坏后,看起来更加漂亮。他有一双幽黑的眼睛,像漩涡一样神秘,眉毛睫毛和头发都浓密而乌黑。 她看
了一眼玄,又看了一眼缦,对比两个精灵的长相,悄悄戳戳缦:“每个精灵都长得那么漂亮的话,你们会脸盲吗?” 俗话说,美得千篇一律,丑得千奇百怪,漂亮的长相是有规律的,而个个都顶尖漂亮的精灵是不是都会长得差不多? 缦摇头笑道:“不会,但人类或许会感觉困惑,比如霄就经常认错精灵。” 霄的知名事迹包括但不限于送错情书、叫错陛下、揍错敌人,诸如此类。 她叹气:“果然。” 如果她有一天真的去精灵王国休假旅行,说不定也因为脸盲症而像霄那样犯下诸般美丽的错误。 她拍拍缦:“但我不会认错你的,缦。” 缦脸又红了。 见玄醒过来,她站起身把那件缝补完成的黑袍扔给他:“缦忙了一晚上完成的,谢谢他吧。” 玄睡得有点迷糊,一直从昨天傍晚睡到今天日上三竿,可能是因为用意志力控制自己不去挣断麻绳的过程让他筋疲力竭,又或许是因为很多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他站起来,换上黑色长袍。 他转过头看她。 “看我做什么?去谢谢缦。”她提醒。 他还是在看她。 她按着他的肩膀,把他的脸别向缦的方向:“快谢谢他。” 他的目光这才缓缓从她身上离开。 绫顿又去海边看了一圈,确定物资船还没有来后,唉声叹气地拿起织好的布匹。 经过昨天的那番经历,玄今天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不过看人的时候有点木讷,总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站直,手臂张开,”她命令道,“手臂伸直,不要佝偻着背。” 玄身体僵硬地配合完成了量尺寸。 丛姜身材比普通人类高大,几乎和成年精灵差不多,本来留给他的布料刚好适合给玄做衣服。 绫顿这个野生裁缝正在用划粉给布料画线,缦在一边看着问她:“绫顿是从哪里学的?” 她把划粉笔扔到一边:“大多数技能是在服役时学的。” “服兵役要学裁衣服吗?”缦好奇。 “当然……因为训练,制服经常坏。” 不仅要在陆地上摸爬滚打,还要在海水中极限生存,带着浑身的装备和弹/药/箱连续踩水半个小时,军官还在岸上残酷地读秒。 玄站在旁边,他听不懂他们之间的人类语交流,因此只是沉默地站着。 她忽然话题一转,用精灵语道:“你呢?有想问的或者想说的吗?” 玄愣了一下,看她手上还在剪裁布料,也没抬头。 “是的,玄,我在对你说。” 他嘴唇动了动,却闷声不响,片刻后走开了。 或许是地牢生活让他不适应和别人的交流,她想。玄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出什么来,他让人捉摸不透。 玄独自去了岛上,在树林间徘徊。这里植物繁盛,就像精灵王国一样。 他停在一棵木棉树下,仰头看那些硕大的血色木棉花。 “木棉。” 他没有告诉她,但他确实有很多想说的。 他是乘坐着“木棉号”去那片大陆的。 木棉号上都是和他一样修习幻术的精灵,幻术先知传达给他们的神谕中告诉他们:如果要改变他们在精灵王国被通缉被压迫的命运,就得出海去寻找一卷古书。 但是木棉号遇到了大雾,被困在海雾中七天七夜,船上的精灵凭借着生命力活了下来,但几近绝望。 他们一起寻求神谕,船上的幻术先知终于在第七天告诉他们往哪个方向走,循着这个方向,木棉号果然走出了海雾。 木棉号出雾后,来到了那片生活着愚昧而古老的人类的大陆。 幻术先知需要人类作为祭物才能知道接下来的神谕,因此精灵献上了几个人类。但正是因此,木棉号上的精灵遭到了人类的追捕和残杀。 他双手抱住了头,脸上的表情显得痛苦而纠结。 木棉树高大笔直,铁骨铮铮,血红的木棉花点燃着光秃秃的枝桠。 混乱而漫长的记忆互相厮杀。 绫顿在木棉树下找到了失去意识的玄。 她想起之前在小岛上找丛姜的经历,纳闷:她在海上捡船,在岛上捡人,在异时空还是捡人回来,难道她的宿命就是捡人吗?
r> 这是什么天生劳苦命。 她和缦在一边处理做好的火种球,她把木棉树枝处理成细小条,把它们做成火柴梗,并把这些带着香味的“火柴”放在便携木盒里,垒起来。 虽然这种火柴和普通火柴相差无几,但是它香啊,就算拿出去卖也得商量个好价钱。 在床上昏睡的玄忽然开口道:“九十岁。” 她把火种盒子放在一边,走过去:“你说什么?”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玄支着手肘半起身,他的神志似乎清楚了不少。 她想起来了,之前他被麻绳绑着时,她曾问过他好些问题。 玄的精神状态确实有问题,在大多数时刻他是神志模糊的,就像森林里的野兽一样,恐怕是因为三十年的地牢生活,在那些时间里,他或者发呆,或者发疯。只有少数时刻,譬如此刻,他才是清醒的,像一个正常的高灵智生物一样会思考会交流。 “木棉号是我所搭乘的船只。” “我们用了十个人献祭。” 她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不懂人类语,但却能用人类语清楚地喊出她的名字。 他:“听说过。” “在哪里听说过?” “那个吟游诗人叫你的时候,我想起在幻术先知那里听到过这串咒语。” “咒语?”她觉得好奇。 她的名字和一串咒语的念法重叠了?还是她的名字变成了咒语? 他:“是的。” 她:“幻术呢?” 玄看着她:“现在,我忘记了怎么使用幻术,花神……我不记得那种感觉了。” 她:“真的忘记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直视着她。 “那么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她问道。 玄露出迷茫的眼神:“我不知道,我好像不能控制自己。” 她想起他像野兽一样的生活。 或许三十年真的可以消磨很多东西。技能、理智、情感,只剩下本能。 她心有恻隐。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烧掉册子呢?”她还是把问题转到了这里。 他一愣,闪躲开了她的目光。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玄别过头,回避了这个问题。 “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但你的反应告诉我你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答案。”她不再追问,从床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