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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这生意的人,一要镇住场子,二要识人。汴京遍地权贵,若一不小心罪了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钱老板自然要先打听明白这人能否得罪得起。
“您甭管是何人,只问钱老板一句准,这人我要如才能带走?”明舒只看了应寻一眼,便又扬起小脸望向钱老板,唇边依旧挂着和气生财的笑。
这笑配着她身边的护卫,落在钱老板眼里就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但已放出,他也不好自打嘴巴,看了她两眼,刚要说话,明舒却又道:“钱老板,不如们借一步说。”
钱老板斟酌片刻,做了个“请”的手势,要邀她往内堂相谈,应寻急道了声:“陆娘子!”
明舒冲他摇摇头,示意他闭嘴,而后跟着钱老板进了内堂。不过半盏茶时间,内堂的布帘掀起,两人相谈甚欢地出来,互相拱手相让。及至堂中,明舒扔下张纸,朝余庆道:“画押。”
余庆低头一看,那是张五百两的借据,当下就要跳起,却被钱老板的人死死按在地上。
“银子替你付了,就算是你欠的,画了押跟走吧。”明舒道。
余庆还想挣扎,钱老板却向左右使了个眼神,立时就有人上前按住余庆让他在借据上按了指印,又将借据递给明舒。明舒这才笑眯眯朝钱老板抱拳:“多谢钱老板,那我就先告辞了。”
钱老板挥挥手让手下退,也冲她抱抱拳:“小娘子好走,钱某不送了。”
应寻从地上拽起余庆,满头雾水跟着明舒出了赌坊。
刚迈出赌坊门口,明舒就捂着胸口深吸了口清新空气——里面的乌烟瘴气快把她给憋死了。
“你给了五百两?”应寻把余庆往邱明手里一塞,到明舒身边小声道。
明舒摊手:“你看像带五百两出门的人吗?”
“那你……”
明舒比个“二”,道:“二十两。给了二十两,顺便让钱老板帮了个忙,写了张借据让他画押。”
“……”应寻想问她怎么办到的。
明舒不过以己度人罢了,做买卖的人总是不愿意随便得罪人,她庆幸自己一听是赌坊,就把邱明等人通通都带上,狐假虎威,借他们六人的威势先震慑了钱老板,再与他私下谈判一番,给他台阶全他脸面,他自然也就松口。当然,明舒还是出了点儿血——二十两银子也不少了,是她今天带在身上的全副身家。
这钱,她得要回来。
“走吧,审余庆去。”明舒弹弹借据,不和应寻解释这许多。
众人带着余应就近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明舒往树下的石墩上一坐,冷眼看着余庆。余庆扑通跪到地上,不断磕头:“小娘子饶命,小娘子饶命……”
“五百两,你准备怎么还。”明舒道。
“小娘子,您就是杀了,也还不上这笔钱。您是观世音菩萨再世,便饶了小人吧!”余庆哭道。
“饶不饶你且看你表现,有个问题要问你,你若答好,就考虑考虑放过你。”明舒抚着借据道。
余应点头如捣蒜:“答答,小娘子问什么都答。”
明舒先问起他的父母,待确认是彭氏出狱后所生之子后方才继续问他:“你父亲去得早,你又不务正业,整日吃酒赌钱,你母亲是个神婆,所银钱只够勉强应付日常所需,你花销的钱从而来?”
彭家的经济情况,这天应寻已经查了个大概,都书信给明舒知晓了。彭家只靠彭氏装神弄鬼得来的银钱过活
,按理应该过很拮据才是,可这年来这对母子二人的日子却又过不错,衣裳伙食都不缺,余庆甚至有余钱吃酒赌博,这就奇怪了。
“是……是我母亲的嫂子……她时不时就会接济们一些银两,家的钱都是她给的,隔三差五就送两银子过来。”余庆道。
“你母亲的嫂子可是家住西鸡儿巷姓蔡的那位?”
“是是,就是她。”余庆忙点头。
“据我所知她虽然是你母亲的嫂子,但早就另嫁他人,为何还要屡次接济你们?”
“可能……可能因为她们感情好……”余庆垂下头,目光闪烁道。
“感情好?这银子一给给了十年?”明舒抖抖借据,“余庆,你打量我问你之前没打听过她们从前做什么勾当的?”
买卖人口牟利,为了一点银子丧尽天良,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哪会无条件接济自己的妯娌?
“你若不老实回答,这张借据我随时可以送到钱老板手里,到时候看看你是想缺个胳膊还是少个耳朵……”
“说我说!”余庆忙大声道,“是我母亲……我母亲手里握着蔡婶儿的把柄,逼着她这些年不断给们家钱,不过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把柄,母亲从来没对我提起来……”说话间他看了看明舒的神色,咬咬牙又道,“只有次她们吵架的时候,偷偷听到一些,好像是十年前的事,和蔡婶的亲生女儿有关,再多就不知道了。”
明舒与应寻对视一眼,应寻发话:“趁热打铁,不妨现下把彭氏叫来问问。”
“好。”明舒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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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氏听到儿子被赌坊的人拿住时险些昏过去。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给自己养老送终,哪忍他被人弄残,当下就急匆匆赶到赌坊,却被告知余庆已让人带走,正跟无头苍蝇般在北斜街上找儿子,就被应寻等人撞见,带到明舒面前。
明舒还坐在树下等着,余庆被人架在一旁,看到彭氏过来就扯开嗓门喊:“阿娘救命!”
彭氏听到声音急出满头大汗,踉跄跑过来,差点儿还摔个狗吃屎。
“你们……你们这些歹人,赶紧放开儿子,否则报官了!”
应寻抽出腰间所佩令牌,在她眼前虚晃而过:“报吧,就是开封府捕快应寻。”
“你们……你们……官匪勾结欺凌良民了!救人哪,快救人!”彭氏抹抹汗,扯开嗓门喊了起来。
明舒斜望余庆:“让你母亲闭嘴。”
余庆看着她手中的借据,只能妥协:“阿娘收声!别叫了!再叫我就没命了!”
彭氏的声音这才戛然而止,又一下子跪到地上,要磕头求饶,明舒在她口前冷道:“不必求,只问你,你拿住了你嫂子什么把柄,让她愿意接济你们?”
“嫂子……”彭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明舒问的是谁,她飞快看了眼余庆,汗流更快,只道,“嫂子乃是看在与哥哥夫妻一场的份上,才接济的,哪来什么把柄?”
天已经晚了,明舒有些不耐烦,便不同她多作废,只道:“你儿子已经交代,你嫂子蔡氏是因有把柄被你拿住,才三番四次送银子与你们,这把柄与她亲生女儿有关,现在只想要句实,你老实交代了,人,你就可以安全带走。但凡有一句假,你就去大兴赌坊接你儿子吧。”
“阿娘,救啊!你就告诉他们吧!别让他们把送回大兴赌坊。”余庆吓大叫道。
“……我的没……什么亲生女儿,不知道!”彭氏被余庆喊六神无主,只能看看儿子又看看明舒,再看着四周凶神恶煞般站的人。
“只问你,蔡氏的亲生女儿去了哪里?是不是被你们偷龙转凤了?”明舒站起,每说一字便迈向彭氏一步,直到走到她面前,垂头喝道,“说!”
“没有,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彭氏咬咬牙抱住了头,摇头道,“是嫂子!嫂子做的!”
“她怎么做的?”应寻这时方上前拉明舒,冷道。
彭氏跌坐在地上,双手揪着衣摆道:“十七年前的旧事了,那时我们跟着大哥做那见不人的勾当,没想到有一日大哥偷了个才满月的女婴回来,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这女婴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因为买主的关系,这女婴没能及时送走。那时大嫂也刚生了女儿,就和这女婴相差半月,因此就让她照顾着这女婴。”
她咽咽口水,边回忆边续道:“碰巧那几个月官府查得紧,大嫂见风声不对,生怕出事,就悄悄把家里藏的孩子扔的扔,转手的转手,那女婴也在其中。不想没过多久官府然找上门来,大嫂见事情败露,为了给自己的女儿谋条生路,在对方家人上门认领之时骗说她的女儿就是当时的女婴,还逼我不许将此事说出去。后来她女儿果然被对方抱了回去,一晃眼过了十多年,她女儿倒是过着金娇玉贵的日子,可怜们母子两人受尽苦楚,所以我才找上她。她怕将这事说出去,这才……”
“那那个被扔掉的女婴呢?去了哪里?”明舒捏捏眉心,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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