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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锦忽然记起来,上一世沈昭没宿在婚房,是因为她哭的梨花带雨,把人给吓跑了,这回她没哭,沈昭肯定就不会走了。 她现在哭来得及吗? 花锦眨眨眼,只觉得眼眶干涩,实在是挤不出来一滴泪。 也罢,不过就是床榻上多了个人罢了,沈昭在冬日尤其容易发病,加之他对婚事也排斥,料他也做不出与她旖旎的事。 若是按之前的日子等沈昭给她休书,也得耗个一年半载,她只要发发力,提早让沈昭厌恶她不就得了 与沈昭朝夕相处过一些时日,花锦清楚沈昭,他这人表面随和,向来温柔好脾气,不喜争执,更懒得与人生气。 就在花锦以为沈昭心若止水到了一定境界时,沈昭的后院起火了。皇后不管不顾的塞给他那么多女人,美人们闲着无聊,终归苦到一处去了,惺惺相惜,关系好的像亲姊妹,相安无事。 柳氏进了燕王府,与美人们同是侍妾,但得到了沈昭的宠爱,柳氏又是个爱显摆的性子,得罪完花锦不够,居然逮了个脾气火爆的美人薅,一众人在后院吵嚷了起来。 柳氏多风光啊,居然被沈昭罚了。 花锦头一次见沈昭动怒,觉得稀罕,看热闹的表情没收住,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沈昭回头瞥见她乐呵的表情,连带着把她也罚了。 他罚花锦抄书,花锦气不过,在纸上画满了王八,每只头顶都写了昭字。 平日里,虽然花锦与沈昭并无感情,但他待她体贴,也没给她什么罪受,那也算是唯一一次拿燕王的权威压她。 所以,沈昭讨厌争风吃醋的做派。 花锦又细想了一下,那日她与沈昭赶去后院,柳氏正一手叉着腰,听说柳氏是沈昭少时玩伴,后来柳家被贬迁出京城,二人书信依旧没有断过。 柳氏是个张扬明艳的女人,与花锦从前见过的女人都不同。 柳氏敢爱敢恨,有些小聪明,但她把算计都写在脸上时,非但不让人觉得厌恶,还有点可爱。 沈昭纵着柳氏,但唯独那一日没留一丝情面,看来他真的很讨厌争宠的行为,原先府里斗个不消停的侍妾,都被他寻了由头遣走了。 花锦只觉得看到了希望。 故而她抬头,眉目清冷,寒声对沈昭说:“嫁您之前,我阿兄告知我,您有许多房侍妾。” 沈昭倒是没想到花锦先开口,挑眉,洗耳恭听。 花忠在朝中的地位与太子相差甚多,但是对久病常不露面的燕王来说,足够让他重视警惕了。 嫁衣下,花锦掐着手心,顶着沈昭漫不经心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从前您喜欢谁,我不管,但既娶了我,便只能喜欢我。” 花锦思绪飘了飘,记起那日柳氏嚣张的说:“燕王殿下从前喜欢谁我不管,可如今,殿下只喜欢我,往后,也只能喜欢我。” 被她呛的侍妾不甘示弱:“你费尽心思,不还是跟咱一个身份王妃在上,你给咱显摆什么。” 柳氏几乎是喊出来的:“王妃又如何燕王殿下只能喜欢我!” 花锦当时站在门口,只觉得飞来横祸,这架吵着吵着还能把她踩进去。 沈昭厌恶极了柳氏说的话,强忍着怒意斥责:“谁教你的做派” 柳氏哭的差点昏过去,也没见他动容,看来是气狠了。 他排斥柳氏那日说的话。 花锦看着沈昭,学着柳氏的语气重复:“只能,喜欢我。” 说完了。 花锦直勾勾看着沈昭。 他既然厌恶这种做派,下一刻应该就会挥袖走人了。 她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困倦到眸含春水,脸颊泛红,明明是沈昭被人灌了酒,此刻倒像是花锦醉了。 酒香四溢,沈昭被气笑了,他这么一笑,眼底的凌厉散了几分,邪气十足:“合卺酒都能醉,花三娘,就这点本事” 沈昭的确不喜花锦说的这些话,换平时,哪怕是明日,他都会立刻走人,但前些日子在茶楼偷听了一些话,沈昭也猜的到花三打什么算盘,故而根本懒得计较。 沈昭充满柔和的声音落在花锦耳里,她静默片刻,觉得自己真不该跟沈昭胡扯这么多,她点点头,起身去拿添云备好的水净脸。 边走边说:“就寝吧。” 沈昭偏头,只见花锦已坐在梳妆镜前拆头饰了,他存了心逗她:“没教你怎么做吗?” 做,做什么 花锦拆金钗的手一顿,原先利索的动作一瞬变得缓慢艰难。 嬷嬷没教,
因为没人觉得燕王会宿在婚房,她要是没猜错,已经有人在书房为燕王备好了床榻。 对啊,他为什么不滚呢? 他们头回成亲,沈昭被她吓跑,宿在书房一夜就病垮了,第二日沈昭称病,花锦独自去宫中拜见皇后,被皇后身边的婢女狠狠刁难了一番。 皇后从前待她是极和善的。 那时她还是太子储妃,皇后温婉贤淑,慈爱太子,自然而然就对她和善。 可当她被踹出局,再仰视这个稳坐后位的女人,才发觉皇后是要比常人狠辣的多,连亲生的燕王都可以算计,勿论她这个小小燕王妃了。 若是有沈昭挡着,多少会好过一点。 沈昭许久等不到花锦回话,转眸瞧她,只见花锦已洗掉了脸上的胭脂,出水芙蓉般,朱唇贝齿,发髻如墨,一丝光晕落在她面颊,竟像前些日子他收到的藏画中的仙女。 沈昭兀的笑了出来。 花锦拆掉最后一支钗,乌发落了下来,更衬她娇小,她莞尔一笑:“我来时听嬷嬷说,殿下近来身子不适,要我早些侍奉殿下就寝,旁的,没说了。” 沈昭收起了笑容,平静的无视了花锦的笑靥,大跨步向门口走去。 他走的还是晚了些。 只见门外落了雪,寒风凛冽,钻进了温暖的婚房,奢华的摆饰被吹的直打哆嗦。 雪夜,房外只有守卫不畏严寒的站着,婢女全歇在了偏房,嬷嬷年迈,依旧守在第二道门里,已闭眼歇下了。 沈昭立在门口,花锦见他背影,也懒得再折腾,自己爬上床榻,回头挽留了一声:“下雪了,殿下别走了。” 花锦以为他会走,可刚躺下,沈昭又折了回来。 花锦正拽着嬷嬷备好的验身帕准备扔在一旁,看沈昭又木着脸杵在床榻前,花锦困得直掉眼泪:“明日还要进宫,殿下。” 沈昭见她惨兮兮的样子,终于不再折腾,熄灭了火烛,褪衣着寝衣,睡在了花锦身边。 花锦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嬷嬷教的东西全忘了,她梦魇缠身,平日也常让添云或是嬷嬷上榻陪她,身边多了个人也不痛不痒的。 大雪落了一夜,京城一片纯白。 天将亮,婚房外早已等了许多人,安公公焦急地踱步,他原先听主子说不会宿在婚房,晨起去书房,却发现书房空空如也。 干枯树枝撑不住积雪,雪花“哗啦啦”飘落,安公公终于反应过来,问一旁的杨嬷嬷:“再过一阵子,燕王殿下与王妃就要误了进宫时辰,不若您去催催” 杨嬷嬷稳如泰山,她摇摇头:“再等等。殿下有分寸。” 花锦早就醒了。 她实在是无眠,尽管困倦到头疼,但一闭眼,前世的孤寂就会席卷她,实在是不敢睡好觉,生怕噩梦无情。 花锦记得今日,她在宫中将会碰到太子沈焰。 当初不顾旁人异样眼神,花锦还是追寻了过去,妄想唤醒从前待她好的沈焰,可他退避三舍,难掩排斥厌恶,寒声斥责:“孤与你身份有别,此后不必再多言。” 她几乎把脸丢光了,什么都不剩,还给人留下了嘲讽沈昭的话柄,幸好沈昭一开始就懒得管她究竟与谁有情,事情才没变得更糟。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再见到沈焰。 花锦自随父花忠迁来京城,就与太子相识了,花忠有功,她被送去宫中做公主伴读,因常与太子玩,众人也就默认了。 再后来,太子向她诉说情愫,向陛下求了一桩婚,门当户对,当是好姻缘。 花锦慢吞吞爬了起来,下意识想唤枕边人“添云”,可她刚伸出手,就连忙收了回来。 险些忘了。 所幸沈昭睁开了眼,昨夜没人敢灌他的酒,此刻头脑清醒,狭长的眼微眯,余光略过花锦茫然无措的脸,懊恼涌上心头。 今晨要去宫中拜见皇后,花锦本就是偏媚态的长相,添云为她梳妆时都收了力,生怕不合皇后眼缘。 待二人到宫中,天恰巧亮了。 沈昭没了装病的理由,只好陪她一路进宫,他走的极慢,在与花锦分别时叮嘱了一遍:“我去见过父皇,就去寻你。” 花锦微微欠身,与沈昭分别。 这回沈昭与她同行,竟比她自己来晚到了些,花锦琢磨着,没敢走平时的路,怕与沈焰撞个正着,她如今是燕王妃,与他见面终归不好。 添云扶着花锦,忐忑叮嘱:“萤雨听燕王殿下身边的安公公说,今日太子殿下也会进宫。娘子,既是往事,无论如何都不再回首,才是长久之计。”
r> 添云为她着想,焉知今日有多少等着看笑话的人。 花锦宽慰添云:“莫怕。不走平日的路,便不会遇着他。”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怎么会绕道呢。 除非他亦有愧,不敢见她。 可花锦忆起沈焰寒声斥责她的模样,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今日本就来晚了些,快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