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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粥一上案,醇厚绵长的米香立时在寝帐里流动,萦绕,浓香几乎在刹那间便冲入萧云邈鼻端,他先是一怔,继而如常。
萧云灏指指食案,动手与弟弟吃起饭来。
那米粥,看似寻常,香浓黏腻,与萧云邈平时在府里喝的黄米粥别无二致,但一入口却有万千分别,温暖而柔软地包裹着口腔自不必说,顺咽喉而下,进入肠胃,方觉喉舌回甘,米香绵密不散。
王府里,各种各样的养生滋补粥层出不穷,却没一款粥如军营里的黄米粥香甜软糯细腻爽口。一瞬间,萧云邈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乡野穷措大,以往所吃皆粗食。
于是,不由分说,头埋进碗里,连小菜都顾不上吃,唏哩呼噜,一碗粥进了肚子。看得旁边侍候的亲兵瞠目结舌,心道:“那粥我们都喝腻了,但在二王子嘴里却成了玉液琼浆,有那么好喝吗?”
“小兄弟,”萧云邈把空碗递过去,“麻烦了,再添一碗,简直太香了。”
“总吃王府那些臻品饭食,有种饮食疲劳感,冷不防吃吃军中粗茶淡饭却感觉到口齿添香。所以,什么都不能总吃,总吃一样东西会让人失去味觉,我现在已经觉得黄米粥没开始那么好喝了。”萧云灏感慨一声,评论道。
道理再简单不过,萧云邈同意哥哥的见解。
“哥,吃完饭,你把在军营里的斥候和熟悉当地与漠北情况的军士都叫到中军大帐,我想向他们请教一些问题。”
萧云灏没有回答弟弟问话,而是把头撇向左侧一个亲兵校尉,亲兵校尉心领神会,即刻给萧云邈弓身施礼。
“回二王子,等您与少帅用完膳,小卒就去把他们都招呼过来。”
萧云邈点点头,算是回应,接着继续用膳。
萧云邈虽然生长在王府,过着穷奢极欲的日子,但他用膳基本上不浪费一粒粮食和一叶青菜,他把两人吃剩下的小菜和枣糕都划拉进肚子里。
萧云邈用茶水漱口后离开座位,让亲兵收拾食案。
“弟,你的决定真的不再更改了。”
哥哥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绝不放弃。”弟弟不假思索地宣布。
口气斩钉截铁,宣布时,弟弟的下巴像钢铁一样紧绷,而紧绷的脸上露出坚决而果敢的表情。
“那好吧。”萧云灏叹口气,扭头朝旁边的亲兵校尉王子思吩咐道:“王校尉,你去伙房把吃完饭的斥候都叫到中军大帐。”
王子思接令后退出少帅寝帐,传令去了。
萧云灏用方才那条脸巾擦擦手,而后递给弟弟,萧云邈接过擦擦手,顺手放在食案上,两人离开了寝帐。
陆陆续续而来的斥候已经聚集在大帐里,萧云邈与哥哥走进大帐时,里面已经聚集了将近二十个兵士,兵士看见两人进去,一个个忙着给两人施礼,两人点头算是回应了。
“你们都到石桌这来。”萧云邈一边走,一边左右扭头喊道。
踢踏踢踏,众人围住了石桌地图。
“众位同僚,你们都是经常深入漠北的斥候,刺探消息与情报,深知漠北情况和莫昆昦的行事作风,我需要知道漠北和莫昆昦的一切。”
萧云邈说完,并没有出现他想象的众人踊跃发言的场面,而是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像是彼此探寻二王子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终于,一个体格结实、下巴线条不明显、嘴巴更是被浓密的胡须隐藏起来的三十岁左右的斥候,按捺不住地问道:“敢问二王子为什么要知道这些?”或许这个斥候想到了二王子可能对自己带有质问意味的问话很反感,便进一步解释道,“二王子,小卒不敢冒犯您,只是您告诉我们原因,我们可以有针对性地说出我们掌握的东西。”
萧云邈朝这个斥候皱了皱眉头,仿佛在责怪他多嘴。而众人则和这个斥候一样,都用困惑的眼神看着他,萧云邈像是略微迟疑了一下,毫不理会众人眼光,把心里所想告诉了他们。
“我要把莫昆昦抓回来。”
声音冷冷的,充满了固执。
此言一出,这个斥候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脸皮下面一条条隆起的筋皮不断地抽搐着,犹如一个受伤的人当别人手指接近他伤口时会本能地颤抖一样。
其他斥候如他一样,又惊又惧,满是突然起来的寒噤。
萧云邈突然往前一蹿,靠近这个斥候:“小时候,我干爹常常吓我,嘴巴大张傻站着,黄鼬会误认为那是它的巢穴,然后一溜烟地钻进去。所以,在黄鼬钻进你喉咙之前,还是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萧云邈粗鲁地挥手指指地面,“我可不想看见一个活人,肚子疼得躺在地上打滚,那滋味……啧啧,你懂的。”
萧云邈说完,眨了眨他那双满是诡异神色的眼睛。
这个斥候吞吞口水,向后一退,像是要快步离开的样子,却一脚踩在同伴身上,身后冷不防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一声抱怨陡然间响起。
“干啥玩意!”一个年龄看上去在四十岁以上的斥候尖锐地喊道,“戈林,你踩我脚啦!”
这个斥候,头发早已经弃他而去,老人斑遍布头皮,毛发却在他下巴重新集结,只是与戈林的胡须没法比,稀疏得可以数出多少根,裸露出的胸脯几乎被浓密的毛茸茸的黑灰色绒毛所覆盖,引人注目的不是他的秃头老人斑,也不是他浓密的胸毛,而是他腰间插的那一排锋利如剃刀的飞刀。
“胡一刀,在少帅和二王子面前,不得无理。”
去传唤斥候来的那个校尉王子思,上前一步,直瞪瞪地看着胡一刀。胡一刀胆怯地点点头,一副像是很不甘地吞下苦果似的表情。
“二王子,我不是害怕我自己,而是担心你,那是虎窝。去那儿,基本上有去无回。“戈林脸吓得像窗户纸似的煞白,“以前派出去几波斥候都杳无音讯,后来终于不知道怎么逃回来一个斥候,浑身箭伤,逃到关卡说了没几句话就吐血而亡。从那以后,曹将军再也不往野狼谷派斥候了,因为派了就是个死。”
戈林说完,所有斥候就像得了恐惧症似的,惊慌得如寒蝉般失声。
“弟,戈林没说错。”萧云灏看着弟弟那冷漠而顽固的眼神说道,“我来后,曹叔叔一直没有音信,我就想往野狼谷方向派出斥候,被众将军劝阻,他们就给我讲了这个事实,他们说这是曹叔叔的命令。”
萧云邈一时间没有做声,他陷入了沉思,很明显,斥候没有回来,而且不是一个,那就说明斥候去了一个被抓一个,野狼谷防范措施相当严格,而且有严密的防控网,进去就像入了瓮一样,别指望出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萧云邈看着哥哥的脸,握紧的拳头“嘭”地砸向桌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越是这样,我更要抓他回大周。抓了这个漠北真正之王,朔北就太平了,天下无战事。”
众斥候把目光都落在萧云邈身上,朝阳下的他,眼眸深邃乌黑如玛瑙,头发有丝绸般淡淡的光泽,面颊肌肤细致如美瓷,一身紫衣穿在身上格外显出王胄的矜贵。可口中说出的话却令群山震动,四海翻腾,霸气冲天。他根本就不是文弱谦谦王子,而是顶天立地、傲视天下的霸主。
“二王子,你是何等金贵之身,这种冲锋陷阵的差事怎么能让王子亲躬力行?”那个胡一刀提议道,“莫昆昦轻而易举地可以让几个斥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不能无视我朔北两万边军,就像当年野狼谷大捷那样,边军横扫漠北,逮住莫昆昦那小子指日可待。”
“休得胡言乱语!”萧云灏拿出少帅的威严,狠狠地瞪视了胡一刀一眼,“你想挑起两国战争?那得多少人生灵涂炭?”
吓得胡一刀面如土色,舌头即刻僵住了,说不出话来。而戈林真是解气,仿佛少帅替他出头教训了这个方才大吼自己的同僚。
“哥,我想知道那个唯一活着回来的斥候说了什么?”
萧云邈那冰冷孤傲的眼神,令其周身围绕着一股冰凉气息,甚至连空气都冷飕飕的。
萧云灏目光投向胡一刀:“你来告诉二王子吧。”
仿若这个腰间插着一圈飞刀的斥候,已经被莫昆昦抓住了似的,眼里竟然有了一丝惧色。
“他他他他,他说野狼谷就是死亡谷,谷口就是瓮口,进去就是死路一条,被抓住的斥候都成了箭靶。”
这番话才令萧云邈明白这些斥候恐惧的原因,也清楚了那个逃出来的斥候为什么身上射满了箭支。
胡一刀说完,嘴唇都发白了,稀疏的胡须很明显地一颤一颤地。
萧云邈目光冷如冰霜,黑眸也带着几分冷酷的锐气,可眼眸底部隐藏着火山爆发般的怒火。
他视线一如既往地淡定,冷厉的双眸审视般地瞧着众人,却难掩里面隐藏着的坚毅和执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