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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曲折的山路像削下来的苹果皮,一圈一圈地缠绕,前后左右皆是叫不出种名的针叶树,这片荒山的北面有一处断头崖,形似狗头铡,若不是有它做路标,在阴天的山林里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上山没有路,来时全靠路引带路,拿斧子把砍得动的树苗砍去开道,二十几人才得以浩浩荡荡登山。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一处新发现的矿,据来报称是银矿。
荒山早年便被野门拿了下来,用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勾当,因此没有大肆修山路,乡间传说这座山上有山鬼和猛兽,都是为了禁止别人进山的。偶尔有几个不怕死的盗墓贼闯山,被各种机关陷阱取了命,久而久之这里被传成“魔鬼之地”。
银矿可是大事,当今世道银是主要流通货币之一,实行银本位制度,那就跟发现钱矿是一样的。单千语就地勘察了很久,和探测员叽叽呱呱地说了一通沈熹年完全听不懂的话,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可能不是银矿,但也是一种稀有金属。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判断的,没有问,估计问了也是没有结果,要么可能扔一堆乱七八糟的夹杂了洋文的书给他,头疼。跟了单千语半年多,他愈发地对她依赖起来,仿佛有她在,一切都不需要担忧,问题总能迎刃而解。他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回程并没有比开始顺利,哪怕他们开辟了一条小路,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山上的泥土被浸润得粘稠,抓着鞋子不放。所有人都没有打伞,毕竟帮主单千语也不娇气,于是大家淋着雨小心地往山下走。
路过断头崖的时候,发现有一拨人在路上等着他们。谁敢在野门的山头拦截野门的人?看来他们是冲着单千语来的。劫财劫色都肯定不是,他们应该是野门的敌手。
“单千语!受死吧!”和每一次的劫杀没有太大区别,对方穿着一身黑带着面罩,其实他们就算不捂脸也没关系,因为——谁tm认识他们是哪根葱啊?
他们喊着无聊的口号就要冲过来和自己拼命,沈熹年的内心几乎毫无波澜,他只是义务地挡在单千语面前和对方搏斗,像以往的十来次一样,其实相比起关世勋来说单千语遇袭的次数算少的了。沈熹年的身手在实战中越来越高强,如今在野门内也鲜有对手,更别说其他人了。
但今天的对手好似有点不一般,他们的战力应该是目前为止沈熹年遇到的最厉害的一拨,好在人数只比这里的野门的人多几个,否则很容易取得压倒式胜利。
野门小队也有几个能够以一敌二的好手,打了很久保持势均力敌的状态,连很少亲自动手的单千语也陷入了混战。沈熹年和她距离很近,看见她脸上无惊无喜不怒不怨,她好像在看一个很普通的玩意儿。
随后沈熹年笑了,单千语果然是野门的定海神针,野门不能没有她。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下分了神还是怎么地,沈熹年被一脚踢飞了,生生来到断头崖边上,没刹住,沉沉往下坠。幸好单千语反应及时,飞身扑在崖边抓紧了他的小手臂。幸亏她没有生得小女生的如柳柔荑,才能牢牢握住险些掉下去的沈熹年。他的身边好像有两颗流星滑落,不会是刚刚和他对手的那两个吧……
“帮主,你放手吧,否则我们两个人都活不成!”感觉到单千语的力量不能支撑她拉他上来,沈熹年不由得说,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她能无惧危险对他施以援手,这就够了。
单千语心想:我就tm不信了,剧情不过半,男主会如此潦草退场。作为大反派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男主就算掉下去也应该毫发无损才对。如果此时我放手……
想归想,单千语的手却没有松,正如几个世界她都没有试过杀死男主来终结剧情,她不能眼睁睁地对同是三维人类见死不救。虽然他们只是被操纵的角色,但她认为同类之间应该互帮互助。
似是知道这样持续不久,单千语单脚弯曲撑着崖边,吃力地把沈熹年往上提了几厘米,忽而感觉背后有人,她背脊一弯,借助崖壁的反作用力叠加全力一拽,同时闪过致命一击以及将沈熹年堪堪拉到崖上。
然而变故突生,袭击的刀躲过去了,可袭击者的冲力将重心转移的单千语撞翻在地,顺着斜坡往下滚,就在一瞬间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沈熹年亲眼目睹这一切,可是时间太短,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他经历了“向死而生”和看着救命恩人滚下悬崖却无能为力。
他咆哮着踹倒了“杀害”单千语的凶手,趁其不备夺了他手里的刀正中心脏,距离他受刺激杀单千语那会儿,他已经不是第二次杀人了,曾经的惊慌失措不复,手起刀落,没有丝毫波折。
不过转眼之间,沈熹年站起身来,转动手腕,悲怆激发了他巨大的潜能,上去便一手一个地折断黑衣人的脖子。他身上也有对方造成的血窟窿,但麻木的情绪关闭了他的痛感。
他就像一个人形杀器,遇见谁就取谁的命,他此刻爆发的气势,即便是冷血无情的秋意瑾见了也会萌生退意。
场面很快就被他们收拾干净,野门也损兵折将,剩下六七人能走的,七八人重伤 ,剩下的全都躺在地上没有呼吸了,而黑衣人则无一幸免。
停止之后,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走动,他们眼中是相同的迷茫——帮主死了。
单千语死了!
万能的帮主怎么能死呢?复兴野门的帮主怎么能死呢?带领弟兄们赚到娶老婆生孩子的帮主怎么能死呢?
她才二十四!她怎么能死呢?
他们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单千语死了,野门今后何去何从,他们没有保护好老大,回到野门又该如何自处?
沈熹年就更不敢相信了,她是为救自己而死的,她本可以放手,一开始可以放手,感觉到敌袭也可以放手……或许,放手她就可以不用死了,死的是他……
值得吗?他和她非亲非故,甚至隔着杀父之仇,他曾经还杀过她……他沈熹年真的值得她单千语用命来换吗……这个世界居然有一个愿意用生命来保护他的人,而那个人居然是单千语……
他抬头环顾木然如僵尸的弟兄们,突然有个什么刺痛了他的心脏,他只想找单千语问清楚,她为什么那么好,让别人对她恋恋不忘……她不能死……
沈熹年当机立断对他们说:“能走的人把走不动的伤员带回去,互相搭把手,然后通知秋护法和湛护法派人来安置死去的弟兄们的尸体。我现在到崖下去找帮主,单帮主福大命大一定没死!你们回去叫多些人来帮忙,同时下去和我一起找帮主。”
众人似乎一下子回魂,找到了主心骨,对,老大吉人自有天相,她积善成德,会有好报的,一定没死!
于是乎意识清醒的人们积极活络起来,想要赶快回去召集人手。
单千语有名号在外叫“杀不死的单千语”,多番遇刺,甚至听说曾经“少帮主”沈熹年(单千语宣布他是接班人,帮众们只能这么称呼他,有的称他为“熹少(为什么不是沈少,因为他上面不是沈老呗)”,虽然都觉得别扭,但幸好沈熹年是个好相处的人,没有受到特别大的排斥)一刀只插单千语心脏,她硬是活了过来,所以她必是天选之人!
只要救援够快,老大一定能再度活过来,他们相信!
看着因他的话快速消失的背影,沈熹年苍凉一笑:单千语,我怎么跟你比?我没有资格要你把野门还给我,野门从来只属于你。他忍着伤痛,寻路往崖下走——单千语,你千万不能出事!活着等我!
另一边像蛋炒饭一样翻滚的单千语经历了树叶包单千语、枝条包树叶包破烂单千语、泥土包枝条包树叶包蒙圈破烂单千语……终于滚落到崖底。
没有撞到头,没有脑震荡,没有失忆情节……也对,这样的设定只属于主角。她只是受了些内伤和到处擦破皮。
此时她周围的气压低得可以冻死人,抑郁和怨念都加深了——她果然死不了。既然如此,为毛要遭这份罪救男主呢?他皮糙肉厚的自己转这几百圈不好吗?或许撞一撞失忆了,她用些话术又能诱他杀了自己。
她自以为从不是良善之辈,可到底心不够狠。单千语自言自语道:莫不是这样的八点档故事都有一种圣母病,而这种病可以蔓延传染?
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就连洪城混得最差的乞丐看起来都比她光鲜些。太丢反派脸了,明明是一路好命,到大结局才狗带的大boss,却替男主被大自然欺负!不过依照男主掉崖必有奇遇的套路,这里应该有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