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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士比赛的宣传进行得如火如荼,全城掀起了一股荷尔蒙风潮,那些肌肉发达的参赛选手在街上闲逛,总会收获路人发出的赞叹和女子的秋波,使他们信心大增。
而其他男人,尤其是那些不爱运动的和瘦骨嶙峋的,纷纷加入受训行列,有钱的去武馆请个师傅,没钱的也努力赚钱吃饱,跑步运动。
“帮主(其他人管单千语叫老大,而他历来喊她帮主)想招亲么?”大力士的赌盘开得不大,既要设立奖金,又要给押中者赢钱,还要免费派发点口粮,远没有其它项目赚得多,但只有这个小事单千语从头到尾亲自监督。
又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行走的荷尔蒙看,沈熹年自认为身材可以吹嘘,暗中挺起了胸膛,穿衣也越来越服贴显肉。野门的娘子军对他的言谈也逐渐热络起来,但他最想得到某个人的称赞。
单千语微愣:“啊?我不招亲。”快要终结了招什么亲,冥婚吗?
“你是不是认为我非得图什么?”她好心地开口,“我们虽然是做黑道的,但也要有社会责任感,赚足了就想想如何回馈社会。正是兵荒马乱的时代,老百姓们身体薄弱,心智不坚,真要有大战来临,他们怎么经得起战争的摧残?”
“你……是为了他们?”沈熹年张大了嘴,不敢置信。黑道头目开始做慈善,这谁敢信?
“错,我是为了你。这是你的未来,洪城是你的天下。前辈们帮你打下它,你负责守住,常言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各地军阀雄踞一方,看似互相牵制,其实这个稳态是脆弱的,别人只需要一个破绽。我观这洪城军阀破绽百出,贪腐现象严重,连我们野门和伐神会都搞不定,前路堪忧,必然会被其它军阀所瓜分。而这场毁灭战可能波及洪城。”
沈熹年似是明白:“所以你就搞了这么一个事,目的是让他们强身健体?而一旦社会养成了偏好健壮美的风气,他们的习惯会使他们成为一支潜在的精兵强将?”
最高级的洗脑不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而是抛出巨大的诱惑让他们像狗闻到肉一样凑过来,自行合理化,内心告诉自己这是对的,朝着这个方向是对的。
高智商的人只喜欢说该说的话,她觉得沈熹年已经懂了便不再多加解释。
她随手指了指酒楼下路过的一个青年:“夺冠大热门。”
沈熹年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穿着休闲的短袖和白色长裤,皮肤是均匀的小麦色,胸肌像是要从衣服里突破出来,没有一丝赘肉感,整个儿的外国人追求的完美身段。在这个人面前,沈熹年不由得自惭形秽。
洪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他看似劳动者,但对市井有深刻了解的沈熹年知道这样的人不可能是从事体力工作的。真正的苦力皮肤还要更黑一些,而且脸上不会那么干净,更不会有那种迷人的气质。
甫一出现,就吸引了大街小巷女生的目光,好几个家境殷实的千金小姐绞着自己的帕子羞涩地看向这个生面孔。
沈熹年回头打算询问单千语,才蓦然发现他们的距离如此相近,一转眼鼻尖差点碰上单千语的发。
他不由地看了单千语的侧脸,单帮主恶名在外,个个闻风丧胆,没有人关注她究竟长得如何,传闻甚至把她和李逵相提并论。
想那李逵是黑熊一般的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叉一字赤黄眉,狰狞好比狻猊,外号“铁牛儿”。虽然她单千语确实距离胡樱那种大美人还差一个筋斗云的距离,但还不至于是貌如黑旋风。
在野门中人的心里,单千语是百分之二百的纯爷们儿,和兄弟们一起喝酒划拳逛窑子,没有一点儿娇气,自然不会在意她的模样。而真正接触她的是大女孩秋意瑾、成熟大叔湛浪以及各怀心事的“八亲王”,他们更不在意她的相貌。
她对于他们来说是高高在上的执掌生杀大权的“女皇”,她的美丑不影响她的权势。
沈熹年头一回仔细端详单千语的模样,初见时的妒忌,杀她时的慌张,在医院路上的愧疚,看到她醒来之后的视死如归,好像全都不见了,剩下的是欣赏、钦佩。
她的脸不圆也不方,因为身份背景所以总让人感觉盛气凌人,但若是忘记她的地位再看她,其实有一些俏皮。她的眼睛不大也不小,像杏仁的形状,里面清清爽爽没有雾气。她的鼻子有点高,可能她的锋利来源于此。她的上唇总是微微上翘,他分不清是不是因为牙有点龅。
这么看下来感觉还怪美的,为何从前都没有发现呢?而且越看越好看了。这便是传说中的“美人美在骨”?
“回神了!”单千语痞痞地打了个响指,沈熹年尴尬地退开两步,也不敢再看向她。而她浑不在意,只当是他有一些小心思,只要是计划谋杀她的小心思她都允许了。
“对了,刚刚那个肌肉男呢?”沈熹年突然想起要问单千语的事,事件的主角却早已消失在视野里。
“喏,这不是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肌肉男已经站在了沈熹年身后,沈熹年不明所以地用眼神询问单千语。
“坐。”单千语安排他们坐下,“——韩素,——沈熹年。你们互相脸熟一下。韩素是同朱天文一起归国的有志青年,对军阀政府、官僚主义很是不满,对在外备受排挤的同胞深怀同情。大家拥有同样的理想,就是希望我们能理直气壮地享受自己应得的权利,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受到冷眼和轻视。”
其实朱天文是之前的单千语看上的人,个性不强但有内涵,国家积弱,他想到外面看看差距,于是单千语资助了他去留学,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回国才能议亲。
朱天文并不知单千语的如意算盘,只当是帮主怕他看上洋妞,他自然不爱洋人。他感谢单千语力排众议帮他说服他父亲送他出国,所以立志要回来协助单千语。
这两年他在外活跃社交,目的就是招揽人才,同他一起到洪城发展,韩素便是其中一个。
剧本没有这个内容,单千语不纠结,野门要做大,必须转化为革命力量。
“没错,我与单老大惺惺相惜,相逢恨晚,所以约单老大共商救国大计。野门乃反清复明之后,如今大清沦亡,伪满政府只是个空壳,各地军阀政府雄起,龙争虎斗却是窝里斗,叫外人得利。单帮主大仁大义,可从治帮法则中窥一二,眼下国家正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料想野门也不愿坐视不理。咱们需要笼络人才,打造正义之师,匡扶正道,保卫国土不遭那些红毛鬼黄毛鬼的骚扰,让所有漂泊在外的国人能够挺起胸膛!”
说到激动处,他把面前的一大碗酒一饮而尽,又继续说道:“国之积弱久已,上徇私而擅粉饰,下无知而鲜远虑。泱泱大国却被外邦小国所不齿,欺我辱我者何其众多。朝廷大势已去,实是幸事,可军阀割据又与从前有何区别?放眼望去苍茫大陆,居然处处可见的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西方列强对此虎视眈眈,劫地收款入探囊取物,如此盗行万不可助长!
凡我族人必须觉醒!推翻满清打倒异心军阀,拯救苍生于水火,免除百姓为他族所奴役!子子孙孙要肩扛复兴之重任,集有志之士协贤才豪杰,聚百家之所长,扶祖国大厦之将倾!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众志成城定能功成!”
韩素侃侃而谈,他的语气激烈而富有感染力,沈熹年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中二之魂。
“说得好!华夏儿女必不能受屈辱!复兴事业,野门当义不容辞!”
韩素对沈熹年的反应十分满意,他又看向单千语:“我此番归国便是游说各大组织加入同盟会,单老大可有合作意向?”
“国之有难,匹夫怎可置身度外?自然是要尽一份力的。”单千语说。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单老大虽是女流,却巾帼不让须眉,乃女中豪杰!有缘相识,实在痛快!这个大力士比赛我早看出门道了,难为单帮主想出这么一招,我先干为敬!”
“好!干!”
沈熹年在默默地陪酒,此时他胸中豪情万丈,对韩素和单千语都视为知己,同胞之情泛溢,什么仇什么怨都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今后你便是同盟会的一员,我会尽快安排一次国内的成立大会,届时所有同盟会会员见面商议起义事项。”韩素将同盟会的信物递给单千语,叮嘱她小心收好。
“如果之后我不在人世,所有工作都由他来交接,同盟会也由他参加。”单千语郑重地和他们交代,复兴中华是好事,但她不是主角,也不想活到大结局,中途香消陨玉是很正常的事。这不算是她撂挑子不干,她可是有接班人的。
给男主找了份好差事,简直就是史上最良心反派!
韩素肃然起敬,他深知道上混的其实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但单千语能把生死置之度外还想好了后路着实令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