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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逐鸢意味深长地把沈书看着,没有答话。
沈书起身:“那我随便叫郑四炸些饼子来。”
“先不忙,我给你说事。”纪逐鸢坐起身,一派正经地朝沈书说。
看他样子,沈书觉得应该是重要的事情,先坐下来了。
“你知道晏归符和他那口子的事吗?”
沈书突然又站了起来。
“怎么了?”纪逐鸢奇怪地看他。
沈书只得坐回去,装作不太感兴趣的样子,轻轻嗯了一声:“他跟我说了一些。”
“上次就想跟你说,结果你用李恕胡搅蛮缠过去,我忘了要说什么。”纪逐鸢道,“这些日子看来,你像是不大知道晏归符跟玿林的事。”
“哦。”沈书道,“他说以后再跟我说,他跟你说是信得过你,你转头就来给我说,合适吗?”
“合适。”纪逐鸢唇畔带着笑意。
晏归符还真不把自己两兄弟当外人,那么好看一个男人,也不知道多长几个心眼,也不知道怎么被自己哥哥骗了,连私密事都告诉他。
“腹诽什么?”纪逐鸢一眼把沈书看穿了。
“没有,你说。”沈书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然而他听到的事情,却是前所未闻。
原来玿林也是读过书的人,屡试不中,回乡后不久,仅有的一个老父亲便去世了。当今鞑靼统治下的神州,按前宋郑思肖先生的说法,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民,九儒十丐。
什么意思?
意即读书人的地位相当低下,元人不以儒学教派为尊,又划分四等人制,几乎颠覆了有宋以来汉人三百余年间建立起的重文轻武的儒学统治。玿林的母亲早逝,家里唯有一个老父亲,两个穷书生真是穷到一个门儿里去了。
“他父亲久病,光是吃药便散尽了他母亲带去的嫁妆,自己身子也弱,生得又秀气。在他父亲病逝之后,索性靠着笔杆子,到戏园子里去写一些剧目、唱词之类,赚得几个散钱,还不够他吃药。有一日
,去听戏的一个大老爷,拉错了人,险些把他当成暗门子的相公给办了。”
“那定是被晏归符撞见,英雄救美了。”听到此处,沈书大概知道了。
纪逐鸢点头:“晏归符家里是军户,到这一代,他嫂子家里是商贾,颇有积蓄,本来是个不大讲究的门户,加上这些年日子也过得乱,中统年间是严禁豢养男宠的,各地为了迎合朝廷,别说娈童、男妓一类,就是两个男的过在一起,让人告发也要坐罪。现如今蒙古皇帝自顾不暇,他跟哈麻那档子事还未必说得清,早些年间,他拿茶泼了哈麻的新衣服,哈麻跟他眉来眼去,放肆僭越。这么多年,又常在宫里修什么‘大欢喜’,总之是一塌糊涂。”
“这我听我爹也说过,蒙古皇帝也不是就庚申君一个人好酒色。”除了世祖,后面的皇帝要放在汉人那套道德里,早就不知道被儒生骂成什么样儿了,只不过为着做官,凡在朝廷做事的汉人,也只好多进恭维之词。不杀言官的优良传统只是汉人的传统,在沈书看来,给蒙古人做官,其实就像替人放羊,若是放羊放得好,东家赏口饭吃,要是丢了羊,主人家发怒就是把人打死也没什么。
“但也就他传出来跟男人搅合在一起。”
沈书让纪逐鸢的话噎了一下,瞥他一眼,“你也不用说这么大声,我又不是聋了。”这话听得沈书有些面红耳赤,背后说人已经不好,说的还是这么尴尬的事。
怪纪逐鸢说话颠三倒四,说的是晏归符跟他那个男内人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扯到天子身上。
“上行下效,于是中原和北方,倒也有一些暗地里做相公的。”纪逐鸢道。
沈书听得略略张大了嘴:“那玿林也不能算是……”
“正是因为有男人与男人处在一起的,晏归符此举不能算是离经叛道。”纪逐鸢认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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