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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算?沈书正要跟纪逐鸢理论,要说起来就没完了,只得按捺着性子问纪逐鸢:“然后呢?”
“然后晏归符就把玿林接济到自己家里去了,跟他作伴,这么过了几年,他家里要给他议亲。他索性将话跟他兄长说开,挨了一顿好
打,他也是一条硬汉,死咬着就不娶妻。晏归符家里事事兄嫂做主,父母早已经亡故,只要拿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那套,晏归符便咬死了没爹没娘,每回都气得他兄长请家法出来,打得皮开肉绽。”
沈书道:“晏兄也不容易。”
“是啊,总归一家人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哥也不能真就把他打死。只好认了。”
“那也不错。”沈书低头抠手指,满脑袋的浆糊,他在想,男人与男人处在一起,其实比男女相见容易太多了,毕竟没有男女之防,不用三书六礼下聘写婚书,晏归符跟玿林过日子,无非是像自己跟纪逐鸢这样,每天一起吃饭睡觉,说说话什么的,就为了这个,何必非要禀明家人。只要把玿林收在身边做个小厮伴当,或者一起去参军,在一起的日子岂不是天长日久。
在这上头,沈书实在有些不明白晏归符。
“嗯,也过了一年好日子。”说到这里,纪逐鸢突然沉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之后,平静些许才看着沈书,压抑着语气说,“结果红巾过境,晏归符恰好不在家里,也不知道怎地,他回到家中,兄嫂俱在,唯独玿林死了。晏归符要去坟头祭拜,兄嫂弄了个假坟出来,换了旁人也许就这么放过,一杯浊酒撒地完事儿。偏偏他魔怔了,竟然把坟土挖开,发现是一座空坟,一番大悲大喜,险些发疯,这么壮实的一个人,直接就不知道事儿了,家里请了大夫,后来人清醒了一些,跟他哥哥闹,拿棍子在家,突然闯进他哥哥的房里,要把他的嫂子打死。他哥打不过他,这才让人领他去找。多方打听,才找到玿林当时一卷席子裹出去,扔在荒地里,附近的樵夫砍柴经过,见到实在可怜,挖了个坑把人埋了。”
“他嫂子做了什么?”沈书问,“晏兄是讲道理的人,不会拿他哥哥的妻子换自己的……自己的相好。”
“这说出来就怕你不信了。”纪逐鸢说,“我听的时候也不太相信,晏归符说他是被玿林托了梦,说只有一卷破席子在野地里可怜,怕冷,让晏归符给他换个地方。还说红巾打进来的时候,玿林病着,他嫂子不让带上玿
林。结果几日后,元军抢回地盘,家里一片狼藉,玿林一身是伤的死了,身子……也不大完整。嫂子嫌脏,让人用他榻上的脏席子把人草草卷起抬出去扔了,连房里用的被褥铺盖全都烧得干干净净。”
沈书脸色不好看,干呕起来。
纪逐鸢回过神来,连忙给沈书倒茶,让他赶紧喝下去,拖着屁股底下的小凳子坐到沈书面前,安抚地拍他的肩,低声道:“这都是梦,没什么根据的。”
这应该不是梦,而是晏归符四处打听出来的真相,他无法为一个“男”妻伸冤,唯有借冤魂作故事。
半晌沈书才缓过来,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说这个,我就是想跟你说,世事无常,凡是能够抓在手里的人,当下便要死死捏着。要是晏归符实在一点,不要总想着让旁人承认,而是把玿林带在身边,又或者就他们两个,另立门户,也许就不会有这事了。”
沈书好一会没法说话,脸上完全褪去了血色,显得苍白,愈发衬托得眉目深黑。
纪逐鸢看得暗暗心惊,只觉他眼睫颤一颤,自己心里便有惊涛骇浪翻起。也不知道沈书在想什么,纪逐鸢不安地抓了一下沈书放在桌上的手。
沈书仿佛突然回过神来,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疑惑地蹙了一下眉。
纪逐鸢呼吸滚烫,耳朵也红了起来,紧抿的嘴唇透出某种决心,鼓励地看着沈书。
沈书说:“晏兄应该很看重他这位哥哥,长兄如父,有了心爱之人,想要得到家人的承认。”
纪逐鸢一颗心沉了下去,掩饰地倒了杯茶喝,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
“他同我讲过,这事了结之后,他还想把玿林挪进祠堂,没有成功。他投滁州军是为了报仇,这事你知道?”说到这个,沈书想起一件事,提醒纪逐鸢,“郭天叙受封元帅,和阳也建了都元帅府,我们这一支现在也算小明王的手下了……”沈书沉吟道,“或者我去找他说,要是能顺利攻进集庆路,朱元璋的野心,不会甘于屈居人下。那时候报仇的机会多得是。”
“改天我和他说。”纪逐鸢显得心不在焉。
晏归符既然已经
私下里和纪逐鸢说过这么秘密的事情,两人的关系应该比和自己更亲近,毕竟天天一起餐风露宿来的。这么一想沈书觉得让纪逐鸢去提醒晏归符更妥当,他俩只要坐在一起啃干粮的时候,顺嘴那么一说便是,战场上也可互相照应。
沈书听了这事已经不饿了,可总觉得心里发闷,想吃点甜的。吩咐人做一碗芝麻糊汤圆来吃,他知道纪逐鸢不爱吃甜的,郑四说炸了些鱼儿,沈书就说这个也要。
等吃的时候,沈书起去把卧房的窗户全都打开,外面仍在下雨,雨势不大,敞开了窗户,屋子里亮堂起来,心情随之轻快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