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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昭趴在她身上，看不见神色，但眉妩扭脸对外，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俏面绯红，眼波如水，含烟蒙雾，脉脉含情，双手撑着元昭的胸膛，一副欲拒还迎，欲语还羞的模样，我立刻就不纯洁地想到了那本房中术的册子，然后自动自发地回想，这属于那一式呢？
“你能不能说服他不要那么虚荣烧包？旧的能用就行。”
“朝颜膏虽能止血，但并不能治疗我的绝症。”
“我也不懂，男人的心思，很难猜。譬如昶帝，放着天下美女，却非要一个明慧。太后甚至给他寻了一个和明慧一模一样的女子，他竟然看都不看。”
他柔声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不知何故，我第一次见你，便有一种故人之感，好像全天下的人都不可以不信，却一定要信你。这种感觉我无从解释，或许只是我多年来沙场征战得来的一种直觉。我相信这种直觉。”
“回去休息吧。”我替元昭盖好被子，关好门窗，和眉妩离去。
原来寐生的秘密被他发现，所以不悦。
寐生瞪大了眼睛。
我低头握着他的小手：“寐生，在这里，双翼是负累，是畸形，你被视为异类，而在羽人国，却是人人如此。你可以展翼高飞，遨游云海，那种自由自在的滋味，你真的一点都不向往吗？”说实话，我都向往了。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打情骂俏？我尴尬地揉了揉眉心，心里的裂缝好像又大了些。
我抬头看看房梁，默默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不，我做不到看他如一轮圆月，一瓣落花，我参不透生死，只想他好好活着。
“这个就要看你的啦。眉妩姐姐那里有一盒养颜膏，你去要来，每日给哥哥脸上的伤疤上涂上厚厚一层，时间长了，就会淡化那道印痕。”
他脸色一僵，顷刻满面通红。
我强笑着：“好孩子，记得拆线之后每日都要给你哥哥抹上药膏。”
此刻，晨光清晰的照见他明澈的双目，坦然明亮，毫无一丝一毫的玩笑之意。他坐在晨曦里，身上仿佛有映雪的清辉。
眉妩敛了笑容，打开药箱套上手套，拿出一套整容工具。
模糊的视线里，我想起那一日，在碧月湖边的民居里，我对他说，你我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我对你并不了解。
终于有个男人向我表白要和我永远在一起了，可惜这男人只有七岁，真是让人又是欢喜，又是惆怅啊。
他只迷蒙了片刻，眼中便亮起锐利的光芒，彻底清醒过来。
“去掉疤痕不是难事，每日抹药膏，这是个问题，他必定不肯配合。”
提早一日，元昭便多得一日的希望。我原以为提前启程不大可能，没想到容琛已经提前一步和玄羽商议了此事，我不由好奇：“你为何也要急着出海？”
“然后呢”？
我点了点头，叹道：“有时候，我也挺羡慕明慧，居然能让一个男人对她如此。”
“不要。”
他说：我十五岁从军，从东蛮杀到西域，一路升至将军，我平素喜欢看书，偶尔登山、钓鱼、喝酒，还有什么你想知道的？那一刻起，他在我心里不单单是曾经仰慕的一位英雄，不单单是一个传说，是一个真真切切与我有关联的人。
忙了快一个时辰，方大功告成。眉妩抹了一下头上的细汗，坐下歇息，一瞬不瞬地盯着元昭的脸，连我的眼皮都瞪得有些抽搐了。
“这件事，请你替我保守秘密，不要让元宝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你帮我照顾他。”
他正色道：“我要去船坞看看。身在其位，便要谋其政。你和眉妩上街采办些药材，越多越好。海上若是生病，处处皆不方便，要多做准备。”
可是，这样一个鲜活英朗的男子，竟然命在旦夕。我心里痛不可抑，苦涩失笑：“说什么不介意容貌愿意娶我，害的我自作多情，还真以为你对我有意呢。”
“你以为他上了这一回当，下次我们还能这么容易就得手吗？”
我惊诧地问：“当真有羽人国？”
风满衣袖，吹不散我心里沉痛的哀伤。
果然，昶帝听从了玄羽的意见，停了龙舟的建造，将旧海船重新刷漆，修葺一新，打算尽快出海。于是，容琛和元昭忙得日夜不见人。我只从管家口中听得只言片语，说是两人一人留宿船坞监工，兼准备出海各项所需，一人留宿兵营加紧训练水军水手，一文一武的两位大人，各自夙兴夜寐。
元昭说他对我有种莫名的信任，仿佛全天下的人都不可以不信，也要信我。奇怪的是，我对容琛也是如此感觉。我解释不来这是为何？只是下意识地碰见问题便第一个想来找他。
容琛走出房间，我这才发现他赫然穿的是一件三品的官袍，深蓝色如海，映着他疏朗眉目，倒真是儒雅隽秀，芝兰玉树一般。
说话间，元宝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他仍旧淡淡的笑：“我是说，我其实是个将死之人。”
“麻|醉|药。”
“没事，他只是麻药的药效未尽，我去看看。”
“神医姐姐，大事不好了，哥哥怎么叫都叫不醒，这个时辰，他平素早就起来了。”
寐生握住了我的手：“我不想留在那里，我要去掉翅膀永远和师父在一起。”
元宝点头。
容琛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挂着温柔调侃的笑。
我略一沉吟，隔着一窗花阴问他：“我们能不能尽快出海？”
元昭的伤口是我缝合的，我已经尽到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来尽善尽美，但较之眉妩，我仍旧觉得自己更侧重擅长的是救治和疗伤，而眉妩擅长的是补救和完善。
“玄羽来看星图的时候，我对他说，下月初会有一股洋流和落梅风，顺风顺势，正是出海良机，错过之后，就要等到明年。昶帝素来听出玄羽的话，他一定会说服昶帝，若我料得不错，再有数日，便会出海。”
眉妩伸手挑起他的下颌，认真地凝睇着他脸上的伤疤：“给你祛了这条疤痕。”
他坐起身来，不自觉的眉头一蹙，此刻药效散去，应该感觉到了痛。他抬手触到了脸上的纱布，容色平静淡漠，未见不悦，也未见喜悦。我医治过无数的人，对自己的身体如此漠不关心的，他是第一个。
我在上面扯，眉妩在下面推，两个人合力才将元昭从她身上挪了下来。
“那一日陛下拿剑架在你的脖子上，很少人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坚守良心与原则，你看上去弱不禁风，心胸并不比男人小，胆子也不比男人小，我的确欣赏你。”
“你患有何症？”行医多年，我不信这样的脉搏，会是将死之人。
他抬起眼帘，默默地望着我，似乎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咫尺之间，呼吸可闻，元昭身下是眉妩温香软玉的身子，哎呀，当真是好香艳。
“你们要做什么？”
我：“……”
如果能寻到长生仙草，他也许就不会死，可是，他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
“若是到了那里，你能找到同类，或许还能找到你的父亲，人人皆生双翼，再不会有人看你如妖怪，也不会嘲笑你，这双翅膀不是你的烦恼，而是会给你带来无情无尽的快乐。”我暗自庆幸容琛及时发现了寐生的秘密，不然我贸然将他的双翅去了，本意为他好，却可能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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