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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腰间拿出一枚匕首，一字一顿道：“若要打开你的心结，只有打开我的心。”
“陛下，其实你的敌人，不是明慧，不是元昭，只有你自己。你的心结已经不是心愿，而是心魔。陛下可曾想过，便是赢了这一仗，又如何呢？”
我再次吃了一惊，关元昭何事？
他白衣胜雪，容颜如玉，修长干净的手中托着一张白绢，上面是世间最普通的一种食粮，却是眼前最珍贵的东西，胜过所有的金银珠宝，权势富贵。
饥饿的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像是活了过来，原本像是凝固了的血流苏醒了，飞速地在体内流动。
容琛道：“陛下，大家饿成这样，又没有工具，就这样下海捕鱼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他望着我，只说了三个字：“留给你。”
我大为疑惑。元昭一向忠诚，下海去救昶帝毫不奇怪，容昇为何也要舍命去救他呢？难道因为昶帝长的像二十年前的师父，所以他也会爱屋及乌地施以援手？
原本弹指而逝的时光，在焦虑中苦苦煎熬，终于挨到了第六日。谁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天。过了今日，将会没有任何食物。船上的气氛压抑的可怕。
昶帝忽然动了一下，头一歪，吐出一大滩的水。接着，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然后剧烈的咳嗽，我竟然有些微微的失望，他还活着。
“你若是饿死了，我们怎么去寻十洲三岛？”
他笑了：“生死关头，还在计较这些么”
他举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这里有一颗属于你的相思珠。”
昶帝单膝跪下，冲着那鲛人首领大声地喊出了那句话，碧海上响起袅袅回声。
元昭面色冷了冷，躬身道：“陛下，神威军是军人不是渔夫。”
“陛下与臣的一位故交相貌相像，而臣的那位故交，恰好曾救过鲛人的首领。那鲛人念旧，曾靠近龙舟看望故人，却被陛下捕捉到船上，险些杀掉。所以，臣担心，此次那些鲛人未必肯帮助陛下。”
我的心情骤然暗沉下来。如果鲛人不肯帮忙，没有船，没有水，没有粮食，我们的结局已经可想而知。
“再告诉鲛人，让他们捞些吃的上来。”
“那么，陛下胜了么？”
我撩了撩头发，“这什么拗口的句子，我不会。”
他正色道：“灵珑，你不是她的替身，你是独一无二的你自己。”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元昭顶撞昶帝，但不是为了自己。
“朕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朕，这倒也公平。朕从生下来，就从未输过，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没有人能勉强得了朕，更没有人能赢得了朕。于是，朕生平第一次遇见了敌手。”
向钧一脸恳切恭敬，弯着腰身，毕恭毕敬道：“陛下万金之体，怎能只吃一片馒头。”
焦离停住，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过几日再见。”
昶帝默然片刻，一字一顿道：“朕从未输过，所以，这一局，朕相信自己一定赢。可惜，她的自尽，让这一局走到一半便成了死局。”
可惜体力悬殊，最终反抗无效，于是被狠狠地教导了……
“这场赌局，朕其实还有一个对手。”
他好似许久都没见到我，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神比平素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歉意，还是隐衷？
他抬手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梁：“顽皮。”
“朕从未输过，可惜，这一仗，因为明慧的死，而无法继续，朕很遗憾，很不甘心，所以朕想让她复活，将这一仗继续打下去。”
小岛的那一边，传来眉妩的回应。
他定定地看着我，露出一个温柔宠溺，好整以暇的笑靥，“你说。”
容昇站起了身。
向钧的脸色僵了僵，欲言又止，终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馒头，躬身退了下去。
“天色晚了，你早些睡。馒头你收好，接下来的几日会很苦，熬过去就好了。”
“灵珑，我在这里！”
他的激动很让人无语。我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争辩。因为吃得太少，走路的时候，有一种梦游的感觉，飘飘忽忽。
七百人拥挤地聚集在这条船上，没有淡水，即便很饿，馒头也变得难以下咽。
月上中宵，晚风很凉，他依旧是一袭单衣。
“今日，朕被龙伯人扔进大海，九死一生。朕想，不知谁会来救朕。或许，没有人会来。朕没有想到，会是元昭，你说，他为何要来救我？他并不傻，我对他如何，他应该心知肚明，这世上真的有这么愚忠的人么，朕不信。”
没有尝过饥饿的滋味，永远都不会体会能吃上一顿饱饭就是幸福。
昶帝默默听着，良久才嗯了一声。
我猛然一怔。
“眉妩！”我紧紧地抱住她，喜极而泣，这一刻，能活着真好。
我吞了口唾沫，有气无力地说：“原来我们以前过的那么幸福。”
昶帝的举动让我有些意外。
知道真相的一刻，我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人心难测，堪比海水难量。如同容琛，如果不是遇见月重珖，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二十年前，还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灵珑，才是他此生挚爱。
此言一出，容昇的脸色一变，我也反应过来，焦离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过几日还要死人。
元昭抬起头来：“臣一定会与他们同生共死。”
我分外地怀念伽罗，想念师父。此时此刻，过往的生活显得如此幸福，单调平凡之中自有一种从容淡泊之美，可是我们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紧紧的抱住他，如同救命的稻草，不，世上没有这么英俊伟岸的稻草。
“船！船！”
眉妩蚊蝇般飘渺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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