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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行老僧猛然举起禅杖“砰”地打中杨恒后膝。以杨恒今日足以夸傲仙林的卓绝修为，竟也躲不过对方这轻描淡写的禅杖一扫，腿上发软扑倒在地。
杨恒急道：“我也不想滥杀无辜，将灭照宫打得血流成河。但不如此，怎救爹爹？”
杨恒闻言暗喜道：“杨老魔若去楼兰，势必要有大批宫中高手相随，正是我出手救父的大好良机！明灯大师说得不错，老虎总也有打盹的时候！”
空照大师颔首道：“当然该，身为人子若不尽孝道，枉谈修禅悟道。”
杨恒察言观色，对秦鹤仙的心思洞彻若明，却有些诧异道：“即便她畏惧铁叶令主，为何不索性将我杀了灭口？是了，多半在这妖妇带来的门人里还藏有铁叶令主的眼线。纵使将我杀死，异日她也难逃一劫。”
青发老者浑不理睬，拧身再次袭向还没容得喘息过一口气的秦鹤仙。
他们虽是魔道中人，平日行事也多有阴毒凶狠，可仍禁不住心下生出一丝感动。
苦行老僧弯腰伸手按住杨恒头顶，含笑说道：“善哉，善哉，你已下得山来。”
青发老者阴冷一笑，身形从冲在最前头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面前一闪而过，“砰砰啪啪”连声响动，四大蓬莱剑派的高手魔兵脱手飞出，齐齐中招往后飞跌。
想明白了这点，杨恒心中大定，问道：“还有谁知道铁叶令的事？”
苦行老僧停下脚步，口中呼出茫茫白气，望着杨恒微微笑道：“哪来的山，哪来的雪？老衲为何全没看见？”
杨恒接过玉筒凝目打量，只见晶莹如玉的筒身上隐隐泛起一缕缕银色光泽，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如同实心，也不见打开玉筒的机关禁制。
他掐指一算，距离六月初六整整还有两个来月，与其冒着行踪暴露的风险留在昆仑山里，还不如顺水推舟先回峨眉，于是答应道：“好，我回峨眉去！”
杨恒向苦行老僧由衷地一拜到地道：“多谢大师点化！”
秦鹤仙借着石壁卸去剑上劲力，振腕祭起天网恢恢，可那青发老者一晃身就欺至秦鹤仙身前，双指插向她两眼。
杨恒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老僧道：“我们一起爬上去！”
苦行老僧道：“狗屎空照，牛屎神僧。譬如朝露，转瞬虚幻。”
尽管杨恒本就不指望青发老者报答自己，但听对方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等话来，亦不禁怒笑，说道：“那可好极了，要想结交你这样的朋友，我还得先找把铲子。”
秦鹤仙一怔，醒悟道：“敢情这小和尚并不晓得令主的身分和此令的来历。”
不料杨恒横身掠到，一剑封住他的去路，口中喝道：“住手！”
他心生灵性，立刻起身盘腿坐地，就在这雪峰之巅天庐之下，进入无我忘尘之境。
苦行老僧点点头，又问道：“你在哪儿？”
空照大师摇头道：“老衲相信，除了暴力，你还能找到更好的方法。”
杨恒被青发老者的手指在仙剑上轻描淡写地一弹，竟是胸口如遭锤击般，一阵气闷难当半晌说不出话来。
空照大师也不再劝，说道：“六月初六杨老施主要前往楼兰，或许你可以借机见他一面。希望到那时，你再来作出决定。”
杨恒大吃一惊道：“您就是明灯大师的恩师空照神僧？”
杨恒不禁朝脚下望去，先前那万仞破空的险峻峰顶，此刻已化作脚下一方平坦开阔的银白雪地，他身躯剧震，心灵福至地向老僧躬身说道：“请大师点化！”
盘坐在他对面的苦行老僧也在几乎同一时刻睁开了眼睛，向杨恒发出无忧无喜涤荡心尘的慈和一笑，说道：“小师父天赋慧根，莫要辜负了。”
青发老者面上杀气涌现，寒声道：“你这是施恩图报，想要挟老夫？”
杨恒暗道：“这妖妇说得好听，偏就死活不肯告诉我那紫袍老头儿是谁。”他想了想问道：“那你现在是不会杀我了？”
待杨恒重新睁开双目时，天色已然大黑，山顶上飘起漫天风雪，落下的雪片积在衣发上，已将自己包成一个雪人。
空照大师继续道：“于是母鹿带了两头小鹿，向它们指点美好水草之处，又说明分离缘由，便告别而去。小鹿呜啼，不顾母亲的劝阻，在后紧紧追随。猎人见母鹿笃守信义，志节丹诚人所不及，又见母子难分难舍，恻然悯伤，终于大受感动放下屠刀，任它们离去。”
这时蓬莱剑派的九大高手中抛开修为最弱的孤魂野鬼外，秦鹤仙等人皆被青发老者打成重伤，本以为今晚必死无疑，却做梦也想不到杨恒会仗义出头，与这老妖狐唇枪舌剑争锋相对，意欲保全众人。
“那好。”杨恒点点头，说道：“你先放了这头青狐。”
秦鹤仙急忙挥剑向青发老者的左臂劈落，那青发老者手腕一翻已精准无比地抓住奈何仙剑，将秦鹤仙连人带剑生生撞向石壁。
杨恒也是暗松了一口气，寻思道：“这妖狐性情残忍，行事阴狠，绝非善类，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需及早脱身前往东昆仑才是。”
杨恒望着青天良消逝的方向，心想：“的确是我救了他，我到底是对是错？可不管怎么说，任由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死在眼前而无动于衷，终是不妥，日后他若果然作出十恶不赦之行，我拼得一死也要将其除去！”
杨恒犯了难，又绝不甘心就此回头，正想到此处，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正顶着寒风缓缓上行。
杨恒正要答话，忽然背后青色光华暴涨如潮，耳听轰然一声巨响，整座山洞发出剧烈震晃，一股强大罡风袭来，推得他几乎立足不住。
老僧走得虽慢，可气息细缓毫无缺氧疲惫之色，站在峰顶笑问道：“小师父，你还能看见这山巅么？”
杨恒心头起寒，摇头低声道：“那你应该叫做丧天良才对！”
苦行老僧拄杖继续前行，苍老的嗓音道：“小师父为何在此流连不去？”
她将铁叶令递还杨恒，回答道：“见令如见人，适才贱妾多有冒犯，请圣使海涵。”
杨恒御风启程，往南而去，这天傍晚来到昆仑山下，举目四望但见雄峰迭起，冰天雪地，苍穹蓝得令人心醉，宛若一汪剔透的潭水，不含丝毫杂质。
杨恒再答道：“诸法无我，无处不在，无处可见。”
青天良翻着眼皮哼道：“小和尚，你可是后悔救了我？可惜现在已是晚了。”说罢身影一晃，直如鬼魅般倏然消失在洞穴里。
“明灯大师？”杨恒诧异问道：“他怎会知道我来了东昆仑，大师您是……”
苦行僧的形容枯槁，身材瘦小，穿了一件灰布僧袍，双足赤|裸手拄禅杖，像是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吃力。
秦鹤仙只当杨恒意欲独吞，心中暗恨却没有表露在脸上，微笑道：“圣使有命，贱妾自当遵从，不知您是否还有其它吩咐？”
杨恒像是受了催眠，轻呓着答道：“见山不是山！”
秦鹤仙道：“请圣使见谅，未得令主准允前，贱妾不敢擅自泄露他的来历。不过，您既持有这枚铁叶，圣使的身分却是绝计错不了。”
他忙运转萨般若真气在胸前游走两圈，滞涩稍解长吐口浊气道：“你出手惩戒一番也就罢了，却也不必伤人性命。今日在场之人，也未必个个该死！”
杨恒一愣，眼前一蓬风雪呼啸卷过，对面雪地里空荡荡已不见空照大师的身影。
杨恒笑着道：“敢情明灯大师呵佛骂祖的本事是和您学来的。”他顿了顿，思绪回到现实，问道：“大师，您是要劝我回山？”
杨恒哂然道：“要挟你？我不过是在奉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说不定哪天，报应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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