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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禅点点头,想着佛经上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纵然对方恶名昭彰,也不能见死不救,到底还是将两颗灵丹送入了魏无智嘴里。
又下了七八手,棋盘上的一块黑子被白棋围住,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正苦苦做眼求活。杨南泰“啪”地将手中黑子打入白子腹地,竟是破釜沉舟反围白棋大龙。
杨惟俨忽然推枰而起道:“今日到此为止。”袍袖一拂飘然离去。
杨南泰避过杨恒的眼神,淡淡道:“走吧。”
翌日清晨杨恒和杨南泰依依不舍地将明灯大师父女送出雄远峰二十里,方自折返。将将要到蜃楼仙境外,远远见一女子摇摇晃晃御剑而行,朝着雄远峰飞来,猛地身子一沉往下方的万丈峡谷里坠落。
看到杨北楚的痛苦模样,本该是件大快人心的事。然而不知为何杨恒的心里丝毫感觉不到舒爽快意,更对秦鹤仙起了深深的同情与怜悯,悄悄退下飞龙在天楼,心中焦灼道:“真禅果然是我的亲兄弟么,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杨惟俨的棋风咄咄逼人,凌厉老辣;杨南泰则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偶有一两招反击亦是攻敌必救,犀利之极。
杨南泰探手搭住她微弱得几已感觉不到的脉搏,缓缓输入一缕灭照魔气,以防运劲过猛过急,反令秦鹤仙无法承受,察看着伤口,微皱眉头道:“是刁冠绝的惨无人道爪和哈元晟的混元一气掌,毒气已渗入五脏六腑,活不成了。”
杨恒策动身形抢至下方,将她稳稳接住,左手凌空虚摄,抓过侧落的仙剑,讶异道:“是秦鹤仙?”就见她面色惨淡,肌肤布满黑紫色的毒气,右肩被人抓出五个深可见骨的血窟窿,周围血肉已经腐烂。背后和左肋衣衫碎裂,赫然印着两只惨绿色的掌印,双目紧闭奄奄一息。实难想像她是如何强撑着垂死之躯御剑疾行,却完全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须臾的工夫,两人携着秦鹤仙赶至飞龙在天楼外。宫中守卫刚欲放行,不料司马阳从楼内走出,漠然打量了眼杨恒和杨南泰道:“站住,我师傅正在楼中闭关疗伤,不见访客。你们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凌红颐深深看了杨恒一眼,一字字道:“这建议其实是令尊提出的!”
这回真禅听清楚了,在跟自己说话的,正是那个倒在门里的灰衣男子。他的双眼微张,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灰暗的面容在忽明忽暗的灯火映照下,显得愈发的阴森可怖,隐隐有一缕缕细微的黑气从口中喷出。
“爹爹,”杨恒回首望向桌上的天狗吠月图,轻声道:“你那天的话没有骗我?”
他敲了敲门,屋中久久无人应答,不由奇怪道:“莫非主人不在家?”
两人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弈至日薄西山彩霞漫天之际仍是难解难分,未见输赢。
杨南泰怔了怔,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将围棋取来。“呼”桌上起了一阵风,碗筷杯碟霎那间无声无息地化为粉末,桌面干净得一尘不染。
真禅瞪视魏无智,又听他说道:“怎么,出家人也会打诳语?”
杨南泰和杨恒互视一眼,这才晓得秦鹤仙拼死御剑而来,竟是要见杨北楚。
凌红颐恬然微笑道:“找回明昙吧,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站起身,从袖袂里取出一支卷轴放到桌上,目视杨恒道:“这是你那日遗落在崖下的天狗吠月图。”
秦鹤仙艰难地举起满是血污的右手,指向北道:“祁连六妖……孩子——”
想到这里,忍不住用眼角余光一扫靠立在窗边的那个绿发老者。
在靠近窗口的地方,直挺挺地立着一个绿发老者,躯干上千疮百孔惨不忍睹,脖子也教人拧断,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紧垂到胸前。
杨恒闻言精神一振,问道:“红姨,这几日你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杨恒疑惑道:“这两人不是祁连六妖里的老大和老二么?”
杨恒瞧着他棱角分明饱经风霜的侧脸,一股热血涌动胸膛,徐徐摇头道:“你没有骗任何人,所以这十七年你过得比谁都苦。不是吗,爹爹?”
凌红颐道:“了解轩辕心和大魔尊秘密的人并不多,但无一不是宫中首脑人物,一般人是查不了的。南泰,你是否愿意接下这差使?”
这般心事重重地行到晚间,云压群山朔风吹寒,四野苍茫寂寥,莫说人踪,连鸟兽的影子也见不着,全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众人上了二楼,许是药力生效,秦鹤仙的眼皮微颤,模模糊糊看见了杨北楚的身影。她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力量,猛伸手向杨北楚探去,口中叫道:“北楚……快、快救真禅,他被——”话刚到半截,樱唇蓦地呛出口黑色淤血,已说不下去。
真禅不明所以,魏无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半夜独自来此?”
真禅摇摇头暗想:“你都成这样了,我怕你作甚?”略作踌躇,从怀里掏出一瓶师门分发的疗伤圣药“玉蝉续命丹”来,倒了两颗在手心里,做了个张嘴服药的手势。
杨恒看了眼杨南泰,又瞥了眼屋里的杨北楚,问道:“爹爹,他们……?”
杨恒抱着秦鹤仙往楼里去,见司马阳兀自挡在门口,忍不住就想施展浮云扫堂腿给这家伙一记窝心脚,转念想道:“救人要紧!”体内真气流转布满全身,一股沛然莫御的无形气劲当即将司马阳弹出数步,不得不让开通道。
忽然前方山麓里隐约有一点昏黄灯火闪动,似有人家。真禅不觉一振,打点精神御风飞去,只见柴扉虚掩不闻人声,一缕灯光自门缝里透出。
起先十几个回合两人均都落子如飞,待进入中盘后,节奏逐渐放缓。
魏无智瞧着真禅行出数十丈,方才提气唤道:“小和尚,你回来!”可这一运气,顿感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口淤血从嗓子眼里直喷出来。
“那盘棋是我赢了吧?”杨惟俨微合双目,仿佛在回忆,缓缓说道:“拿棋来。”
杨恒问道:“红姨,你也是来劝我爹爹重回灭照宫的么?”
真禅“啊”了一声,就听魏无智冷笑道:“怎么,害怕了?”
杨南泰沉吟须臾,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老宫主的意思?”
杨北楚面目苍白莫名,甚而有一缕狰狞的扭曲。由于运劲过猛,他刚刚续接上的左臂缝合处迸裂,殷红的鲜血汩汩渗出将半边袍袖染红,顺着手腕直往下滴,他却浑然不觉,说道:“你别胡思乱想,我一定能救活你!”
看到真禅转过头,他艰难地喘息两口粗气,说道:“你真要帮老子收尸?”
凌红颐静静伫立在门边,含笑问道:“我可以进来坐会儿吗?”
“仙儿!”杨北楚痛苦地低喃着,紧紧抱住秦鹤仙的身躯,仿佛只要稍一松手她的魂魄就会从体内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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